“你這樣抵觸我,卻又跟他走在一起,你以為他是什么人?告訴你,凌落川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放著不碰的道理。一旦他得到了,你以為他又能新鮮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年?你沒身份,沒地位,沒金錢,沒背景,跟一個花花公子談情說愛,你玩不玩得起?”
“你這輩子注定逃不過,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不需要你愛我,我也不會去愛你。但是我可以給你比現在優越得多的生活。人生苦短,痛痛快快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愿意,今天我姑且放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手中的畫筆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未晞失神地看著自己的畫板,上面只畫了寥寥幾筆。
那時,阮劭南抓住她的胳膊,扭傷了她的手腕,捏著她的下巴說完這些話,就扔下疼得渾身發抖的她,自己穿好衣服走了。而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對著一室的黑暗,駭得六神無主,哭得泣不成聲。
她不想讓如非看到她這副樣子,穿好衣服后,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一個人在大雨滂沱、又黑又冷的街道上,走了好久好久,凍得渾身發抖,又困又累。只記得自己最后終于走到一個很溫暖的地方,很干凈,沒有下雨。她太累了,找了一個柔軟的墊子,躺在上面就睡著了,心里還想著,這個城市的黑夜太漫長了,明天如果是晴天,就好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真的晴了。看到身邊睡著的人,她才想起來,原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凌落川的別墅,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迷迷糊糊地爬上了人家的床,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坐在椅子上當模特的凌落川看她時而神思恍惚,時而對著畫板出神,以為她昨天沒有休息好。
未晞沒有回話,低著頭,垂著手,坐在高高的畫椅上,越發顯得人縮肩拱背,好不可憐。
他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別老是低著頭,脖子上容易長皺紋。”
未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笑著說:“還沒那么快,你要是害怕,就多抬著頭。我喜歡看你昂著頭的樣子,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是那個樣子,像一只在風中聆聽的鹿。”
“第一次見面?你說的是你故意陷害我,害得我要賠公司一大筆酒錢的那一次?”未晞掏出小本子,在紙上寫道。
凌落川氣得直磨牙,“死丫頭,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嗎?還這么記仇。不然這樣,你看這里有沙發,我躺在上面不動,讓你為所欲為一把,咱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他說著就要把她往沙發上拉,未晞知道他是想哄她開心,可她實在笑不出來。她抽回手,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
看她這樣一副郁郁寡歡的表情,凌落川皺了皺眉毛,俯身看著她的眼睛問:“是不是他欺負你?”
未晞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惶。凌落川咬了咬牙,“我就知道,那個打黑拳的小子怎么可能懂得憐香惜玉。你別怕,我給你報仇。”
未晞忍不住笑了起來,拿出本子寫道:“你不要借故找人家麻煩,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欺負我,是我欠他太多。”
凌落川撇了撇嘴,擺弄著未晞的畫架,不屑地說:“是啊,好人都讓他當了。他就該被供在長生牌上永世流芳,我們這些壞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未晞發現一談到池陌,他就像奓了毛的貓似的,滿心滿懷都是敵意。
“我又沒說你是壞人,你急什么?滿頭是汗,筋都暴出來了。”未晞寫完這句話,拿出手絹遞給他,讓他擦擦汗。
“當初誰說我是偽君子來著,我可記著呢。”凌落川不接,反把一張俊臉湊了過去,涎皮笑臉地說,“我手上不干凈,別給你弄臟了,你幫我擦擦。”
未晞沒理他,把手絹塞進他手里,方才在紙上寫道:“那時候我們不是在吵架嗎?吵架的時候當然沒好話,你當時說過什么,我都忘了。你倒記得清楚?”
凌落川看了之后,心里又樂又暖。這句話含義太多了。第一,她當時罵他的話都不是真心的。第二,她沒記仇。第三,她沒拿他當外人,小朋友吵架而已。
他用未晞香噴噴的手絹擦了擦汗,然后溜溜達達繞到她身后,貼在她耳邊說:“忘了這個容易,但那個蚯蚓的典故,我一輩子都記著你……”他忽然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趁火打劫之后還威脅人家,“你敢擦一下試試?擦了,你的畢業作品就沒了。你可剛開個頭。”
未晞低頭想了想,寫道:“那就不擦,我只當是被小狗咬了一下。”
凌落川不怒反笑,“那你干脆讓我咬個夠。”
他一把摟住她的腰,未晞嚇得向旁邊躲,結果腳下踏空,整個人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凌落川混亂之中沒能拉住她,自己反倒被慣性帶倒了。接著,畫架,畫板,水杯,顏料盤……所有能倒的東西噼里啪啦倒了下去,地毯上狼藉一片。
凌落川顧不上自己沾了一身的顏料,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拉起未晞,著急地問:“傷著沒有?”
未晞搖搖頭,回頭瞧了瞧,可惜了一塊好地毯,又轉過臉瞧了瞧五顏六色的男人,幾乎絕倒在地上,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還有力氣笑成這樣,那就是沒事。”凌落川抱起她,放在沙發上,“剛才那一下摔得不輕,如果覺得什么地方疼,我們馬上去醫院,千萬別自己忍著。”
未晞用手語對他說:“真的沒事。”
看到他鼻尖上沾著紅色的顏料,像只紅鼻子麋鹿,滑稽透了,于是歪著小腦袋,笑著伸出手幫他揩了揩。
凌落川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她身上還穿著他的毛衣,那上面還有他的味道。松松垮垮的男士毛衣罩住她婉轉玲瓏的身體。她是不是不知道,這個樣子的她,對他是多大的誘惑?
男人扣住她的脖子,大拇指頂起她的下巴,迫不及待地親過去,像只餓極了的狼。
“殺戮是狼的天性,你見過不吃肉的狼嗎?”
阮劭南的話像毒蛇一樣鉆進她的耳朵。未晞整個人都僵住了,抱著她的男人卻毫無所覺,把她的恐懼當成了默許,抱起她走進臥室。
他脫掉她的毛衣,將她按倒在白色的大床上,煩躁地脫掉自己的睡褲,俯身貼下來。未晞這時才如夢初醒。他*的身體,肩上妖嬈的花朵文身,如同一個恐怖的幻象,駭得她魂飛魄散。她像個恐懼的孩子,胡亂掙扎起來,可凌落川卻像著了魔一樣,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她的眼淚成串地流出來,將他的臉濡濕了一片。他知道她哭了,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凝視著她流淚的眼睛,不愿再看下去,甚至不顧她的疼痛,狠心地翻過她的身子,把她的臉埋在真絲枕套上。他堅實的胸膛壓著她的背,將她就是不肯老實的雙手反剪在身后,粗壯有力的大腿別開她的雙腿,身下的女人就像一只被人五花大綁的小麻雀,任人宰割。
他想就這樣把自己送進去,可是摟著她疼得戰栗的身子,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放開她的手,手臂橫到她胸前,氣喘吁吁地說:“我的天,你快把我逼瘋了。未晞,聽話點,讓我進去,好不好?”
未晞緊抓著身下的床單,臉貼著枕套無助地飲泣,心里實在不明白,他明明答應過她的。他說過,再也不騙她。他說過,會盡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受到傷害。
她記得,那天晚上在那個美麗的池塘邊,他就是這樣說的。
臥室里窗簾緊密,黑得仿佛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悲憫、沒有仁慈、沒有同情的世界。
半年前,是她死抓著過去不肯放,被人欺騙利用,她沒得怨。那半年后呢?她竟然重蹈覆轍,又被這個男人騙得徹底?
是的,他們才是坐擁天下、為所欲為的那一個。所以她真傻,真的。
她咬著嘴唇告訴自己:這是你的報應,報應你有眼無珠,識人不清。忍一忍吧,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比這強過十倍的痛苦和屈辱,你不都忍過來了嗎?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忍過這一次,你就可以徹底死心了……
“唉……”
男人在黑暗中長嘆一聲,打開一盞床頭燈,借著橘紅色的燈光,迷茫地看著被自己壓在床上的女人。
他喜歡白色,一應床上用品都是白色。此刻,羅衾似雪,錦被如浪。她皎潔的身體映在雪白的綢緞中,竟比春雪還要白,帶著近乎悲愴的美麗。
就是太美好了,讓人不由得想污染,想荼毒,想獵取,想在這份潔白上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如果看不到她的淚水,她的痛苦,是不是可以將這場掠奪進行到底?
他的吻烙在她光滑的背上,感覺自己像中了蠱,她就在他手心里,孱弱美麗,孤苦無依,似乎唾手可得,卻不能這樣得。
深吸幾口氣,努力克制著自己,他轉過她顫巍巍的身子,吻了吻她哭紅的眼睛,嘆道:“你一定又在心里罵我呢,是不是?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你。是我昏了頭,把你的無當成了默許,竟然忘了……”他的手指拂過她的嘴唇,“你不能說話,就算不想要,你也說不出來。可是未晞,你真的把我搞糊涂了。如果是別個女人,我會以為這是她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但我知道,你不是。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么想的?有時我覺得你明明近了,可是轉瞬之間,你又遠了。我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即使我再怎么想體諒你,心疼你,可你這樣忽冷忽熱地待我,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下一次是不是還能把持得住。”
她低著頭,就是不答話。男人抬起她的下巴,急躁的眼神對上她的驚慌,“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是不是?未晞,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如果你說是,那么起碼讓我治好你,讓我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我才能徹底地把你放下,繼續過我花天酒地的放縱生活。如果你說,你對我有感覺,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愿意繼續等你。等你把心結解開,等你徹底愛上我,等你愿意讓我碰你。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會做。”
凌落川說完,親了親她的額頭,扯過旁邊的薄被,蓋在她身上,自己走進浴室沖涼。
未晞裹著被子,坐在他的床上,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半個小時后,水聲停了,他走了出來,身上穿著玄色的浴袍,濕漉漉的黑頭發還掛著水珠。
他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這是薰衣草茶,可以壓驚安神,喝了之后,你能睡個好覺。”
未晞伸手接過來,凌落川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圈紅色的指印,有些地方已經發紫,只怕明天會更厲害,又看到她手肘擦傷的地方沁著血絲,脖子上,肩膀上……凡是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膚,到處可見紅紅紫紫的痕跡,被子下面的就不必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里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又疼又悔又恨又惱。
疼她有口難,無助羸弱;悔自己不該肆意逞兇,形同禽獸;恨的是空將真心交付,此人卻千推萬拒;惱的是心里明明裝的是千憐萬恤,做出來的卻偏偏南轅北轍。
他一時百感交集,又不敢一個人對著她太久,于是拉起她的雙手,在那紅印斑斑的腕上輕輕一吻,說:“今天好好睡一覺,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我去別的房間睡,等我走了,你可以把門插上,不用擔心被我騷擾。”
凌落川替她將杯子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知道她怕黑,就留了一盞壁燈給她,然后站起來,打算去書房消磨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