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永清伯駭了一跳,抓著黑驢蹄子問。
老夫人劈手把黑驢蹄子奪過,塞入袖中,一本正經道:“新買的癢撓,沒拿穩。”
黑驢蹄子竟不管用!
永清伯神色狐疑:“哪有那么短的癢撓?”
還沒看清就被老婆子拿走了,那黑乎乎的玩意兒不大像癢撓。
“新出的樣子。”老夫人轉移話題,“伯爺為何對六丫頭如此縱容?那丫頭慣會惹事,再不嚴加管束,將來還不定闖出多大的禍來。”
“六丫頭有分寸。”
“分寸?”老夫人又有掏出黑驢蹄子的沖動了,“伯爺說的分寸,就是出個門把相府大太太身邊的嬤嬤打了?別說是芳洲打的,上行下效,六丫頭要是個老實的,芳洲會有那個膽子?”
“我聽六丫頭說了,她明日起就去相府給那嬤嬤上藥。相府提出這樣的要求六丫頭都一口答應,可見是個有擔當的,夫人莫要太苛責了。”
“這叫苛責?那萱兒她們學規矩時挨的戒尺算什么?”
“六丫頭和她們不一樣。”永清伯見老夫人扯著不放,沉下臉來,“別沒完沒了,你不信六丫頭有分寸,總該相信我有分寸吧?我做的事都是為伯府好。”
“伯爺——”
“這個家我還能做主吧?”永清伯淡淡問一句,甩手走了。
老夫人窩火不已,呼吸都重了幾分。
一路沉默回到冷香居,秋蘅接過青蘿奉上的茶水喝了幾口。
魚嬤嬤突然深施一禮:“六姑娘,奴婢身為教養嬤嬤,卻沒及時攔下芳洲,以致被人找上門來,讓老夫人難堪,讓六姑娘受辱,實在沒臉再留在冷香居了……”
“魚嬤嬤。”秋蘅平靜喊她一聲,“祖母今日十分生氣。”
魚嬤嬤迎上少女淡然的目光,不解其說這話的意思。
“我是說,祖母正在氣頭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魚嬤嬤愣了一下。
她請辭六姑娘的教養嬤嬤,當然要去和老夫人說。可六姑娘說得對,老夫人正氣著,且是非常氣,她一個仆婦因著自己的事去打擾,不是自尋倒霉么?
那……這個教養嬤嬤繼續干著?
可話剛說出去,魚嬤嬤一時下不來臺。
好在少女平淡如水的聲音再響起:“我很滿意魚嬤嬤,換人再適應很麻煩的,魚嬤嬤繼續教我吧。”
魚嬤嬤大松口氣:“六姑娘不嫌棄,奴婢就厚顏先留下了。”
“出去一趟魚嬤嬤也辛苦了,去歇著吧。”
“奴婢告退。”
等去了歇息的廂房,魚嬤嬤回過味來:她與六姑娘的相處情形,完全不是教養嬤嬤與學生,而是尋常仆婦與少主人。
怎么不知不覺混成這樣的?
魚嬤嬤揉了揉松弛的臉皮,腦海中浮現少女從容淡定的樣子。
是六姑娘!
六姑娘從來沒個學生的樣子,遇事也從不見慌亂。六姑娘不是處于下風的求學者,而是頂事的梁柱。
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一點,魚嬤嬤反而心安理得了:她當的既然只是普通仆婦的差,就不必用教養嬤嬤的責任來要求自己了,這樣她和六姑娘都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