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怎么會惡心昏迷?
是與那怪病有關嗎?
還是被拐時遭遇折磨,損傷了身體?
想到這種可能,薛寒用力握拳。
秋蘅睜開眼睛,入目是定定看著她的少年。
他雙目微紅,似有淚光,在見到她睜眼的那一刻如有星輝在眸中綻開。
“秋六姑娘,你醒了!”
秋蘅沒有吭聲。
“哪里不舒服么?”
一只手落在她光潔的額頭,又迅速移開。
秋蘅動了動唇,卻好似被抽干了力氣,幾乎發不出聲音。
“秋六姑娘說什么?”薛寒不覺俯身,靠近。
“薛寒——”
薛寒整個人僵住。
這樣近的距離,聽她輕輕喊出他的名字,猶如雷電擊在心頭,流向四肢百骸。
薛寒從未想過,有這么一日,僅僅聽人喊出他的名字就會如此。
“你說。”他竭力鎮定,目光不離面色蒼白如紙的少女。
“我難受……”秋蘅輕聲道。
她真的好難受。
更難受的是這難受無人可說,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竟只能向彼此猜疑的人求救。
說些什么,救救她吧,她快撐不住了。
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鄉間少女,就因為莫名去了三十年后又能回來,就背上了那樣的重擔。
可她也會累,也會疼,也會無數次懷疑自己無能為力,搞砸一切。
而當忍受下所有,堅定向前,卻發現先生不一定是對的呢?
先生說除去五賊,救下靖平帝,沒有幼主倉促繼位的混亂,北齊不會那么快動手。而大夏國庫充盈,不缺能臣良將,穩住局面國運定能延續。
射殺韓悟后,殿前都指揮使換成了擅練兵、嚴軍紀的朱強,記載中不堪一擊的禁軍定會改變。
那時候,她堅定不移。
可是現在,沒有了袁成海,又去了李良。
一國之君,為了喜好把一方百姓弄得苦不堪。袁成海沒有事發時還能說被蒙在鼓里,可在知道袁成海犯下的那些罪行后,繼續派人去搜羅奇珍滿足私欲,而不是頒發仁政安撫東南百姓。
這樣的國君,多活幾年真的能避免國都被破,君臣南逃的命運嗎?
說不定更糟,連定都林州的那三十多年都不會有,大夏直接被他折騰完了呢?
若如此,插手改變的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萬死莫贖。
秋蘅知道她的想法變了,她對救下靖平帝產生了動搖。
不,那其實不是她的想法。十年來,她一直在接受南夏君臣的想法,先生的想法。
她從未有過自己的想法。
她一個鄉下丫頭,懂什么呢?
可那十年的學習與經歷,到底改變了她,讓她在這時敢想一想了。
而這令秋蘅更痛苦,更惶恐。
原本只要照著做就是了,便是失敗,不過一死。可她不想完全按照先生交代的去做了,既怕先生錯了,更怕她錯了。
那是睿智無雙的先生啊——
巨大的壓力如重山,令秋蘅感到粉身碎骨的痛,那是信念被沖擊而產生的心理折磨。
排山倒海而來,難以緩解。
她的臉色更蒼白,額頭沁出層層汗珠:“薛寒,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