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慧見她神情不如以往和氣,忙吐舌出去,裝模作樣端坐桌前,敲打電腦鍵盤。
蘇沫一面為飯局做準備,一面想起先時王亞男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王亞男說,這可是你升職以來第一個經手的項目,我用人從不慢慢打磨,沒那個時間,外面能人多得很,是龍是蟲一試便知,要是做得順利,以后獨立負責項目的機會直接扔給你,就看你夠不夠賣力。若是有造化,你以后也不必要公司配車,拿的薪水已足夠你去買自己喜歡的車,再往后,還能在南瞻購屋買房,你一家老小也能在這里落地生根。
蘇沫被她一席話說得心旌搖動,思來想去,等不及事件風頭過去,便拿了那枚信箱鑰匙,擇了個人少的時候,驅車前往莫蔚清曾經的住處。
事發后,她與從蓉說起莫蔚清,兩人都不免傷感落淚。
從蓉精明,閑事不多問,卻能猜到七八分,只是這鑰匙的事,蘇沫謹慎,不曾露半點口風,她對信箱的事十分好奇,尋思莫非只是些情感日記,倒是自己想太多小題大做。
車入小區門口,來不及睹物思人悲秋傷春,遠遠瞧見樓下林蔭道旁的車里下來一人,細看,正是尚淳,他戴著墨鏡,也正往四下里瞧。
蘇沫輕輕剎車,不敢耽擱,拐了個彎往外走,又想尚淳那車,普通大眾,并非他以往的座駕,心知這人和自己一樣,不愿讓人撞見。
不得以空手而歸,到了晚間,隨了王居安趙祥慶等人一同出席飯局。
蘇沫第三次來這家會所,仍有厭惡情緒,又覺自己輕賤,她不怎么說話,更不多看王居安一眼,好在對方也不理會她。
這樣的場合,兩人都只和旁人說話,各自間卻回避交集。
老趙笑:“看來這地方和我們蘇助氣場不合,怎么一來就少寡語呢?”
不多時尚淳也到了,瞧上去一如往常,眾人心照不宣,閑談說笑。尚淳打量滿桌佳肴,忽然冒出一句:“菜式不錯,就是還缺一樣。”
眾人不解,他笑:“爆炒老白菜,你們王總愛吃。”
四周靜下,蘇沫呆住,臉刷得一下熱了,更覺冷氣不足,燥得額頭冒汗,汗珠浸在背心上又帶起絲絲涼意。
王居安正為先前那事憋著氣,現下果見這人一點情面不講,這會兒也靠向椅背,看著尚淳點頭笑道:“尚兄,今天我做東,當然先把你伺候好了,”他招來服務生,“你們忘了,神仙活跳蝦,棄禪佛跳墻,這兩樣更合尚總口味,是不是,蘇助?”
蘇沫還沒語,尚淳臉色微變,趙祥慶知這二人素來不對盤,逢見必掐,卻又不撕破臉,他暗自捏一把汗,趕緊打圓場:“尚總,不是我自夸,我們這里做的佛跳墻在南瞻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專門請了蔡氏傳人來做,他以前做國宴,大家都知道,佛跳墻又叫福壽全,菜雖常見,但一定要吃,每人一蠱,討個好彩頭嘛,以后還要多合作。”
王居安因他弟和公司的事也借坡下驢,說:“尚總好事將近,這彩頭是一定要的。”
尚淳低哼,只當這是拿話點他,也知道這家伙不像王思危那樣綿軟,一旦橫起來不好收場,當即便有所收斂,隨便挑了個話頭,扯到其他方面,又見人給自己斟酒,轉眼一瞧,卻是蘇沫。
蘇沫微笑:“尚總,別只聊天呀,想給您敬酒都插不上話,賞臉喝一杯?”
尚淳在那人跟前頓覺有面子,也笑:“好得很,女士開口,當然要喝,”他淺抿烈酒,看著蘇沫贊,“有段日子沒見,蘇小姐是越發標致了。”
蘇沫略微低頭,小聲說:“尚總貴人多忘事,”她任務在身,接著又道,“最近因為招標的事,大家忙得人仰馬翻,只希望能快些出結果。”
趙祥慶順勢也說:“尚總神通廣大,有您罩著我們才放心,不知聽到什么消息沒?開標之前,我們也不好和招標方見面……”
尚淳裝沒聽見,只拿起酒杯輕碰蘇沫的杯子:“蘇小姐,再喝?”
火候未到,蘇沫只能聽從,尚淳一行人都是酒桌老手,勸酒自保不在話下,蘇沫喝完一杯又一杯,她已許久沒這樣折騰,胃里不適,陣陣抽疼。
上了酒桌,要么能說,要么能喝,兩樣都不行,便不能逗人開心,安盛來了兩位女員工,另一個活潑漂亮能鬧騰,而她蘇沫絕非這樣的人才,帶點顏色的段子更說不出口,只能強撐豪飲。
趙祥慶看不過去,幫忙擋了兩杯,再瞧老板,面上一點反應沒有,心里犯嘀咕,說到底怎么個意思,這不是叫人為難嗎?眼見上面的無作為,雖于心不忍,卻不好多管。
酒過數巡,說起正事,尚淳有意回避,挑眼看滿桌殘羹,直還沒喝盡興,換個地方再喝。
王居安也隨他,讓趙祥慶安排個大套間,支牌桌,繼續喝酒。
臨出門,尚淳卻說:“到哪里打不了牌呢,難得碰上蘇小姐這樣的酒友,”說著打量王居安兩眼,“老弟你今天沒怎么沾酒啊,你們幾個不能喝的也不必強撐,我要和蘇小姐敘舊,”說罷扶著蘇沫的肩便往外走。
趙祥慶嚇一跳,心想,這可不行。
尚淳借著一絲醉意湊近蘇沫,耳語:“看不出你這樣豪放,喝痛快了,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眾目睽睽,蘇沫臉色微紅神情尷尬,稍稍錯開身子。
這回,老趙不得不瞧向自家老板,王居安卻看著蘇沫,那女人沒做聲,他點頭說:“也好,時候不早,沒事的都散了。”
蘇沫這才抬眼看他。
一行人離開,趙祥慶不忍,緊走幾步上前,小聲道:“頭兒……怎么跟王工交代?”
王居安很平靜:“交代什么?交代結果最終要,人家一心想表現,你攔著做什么。”
趙祥慶不做聲,把車開出來,王居安上后座。
車開出老遠,眼看要進市里,趙祥慶偷瞧后座那人,他正微瞇著眼看向窗外,路燈垂下的光影模模糊糊掠過他的臉,忽明忽暗,也不知怎么個想法。
王居安突然開口,嚇得趙祥慶掄歪方向盤。
只聽他悶聲道:“調頭,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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