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眸子都是那么漆黑而透亮。
不過,他們的眼神,一個習以為常,一個卻是萬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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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籠罩了潔白的龍宮大殿,死寂又成為它迷人的裝飾,一點一點把白天突如其來又很快消逝的人氣沖洗的干干凈凈。
夏笙百無聊賴的正坐在殿堂的正塌上,手里無意識的擺弄起脖頸上掛著的吊墜。
“你擦傷了,最好涂點藥。”
赫連輕輕把藥箱放在他旁邊,面色平淡,誰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打著什么主意。
夏笙搖搖頭,忽然站起來:“算了,我要休息了,你不用看著我,我不會逃的。”
墨色的深邃眼眸靜靜的看了他片刻,赫連說得若無其事:“還記得嗎?我答應你可以為你做三件事情,現在……還剩最后一件。”
夏笙怔住,有點吃驚的打量她:“你不會是想放了我吧?”
“想走就走,你知道怎么出去。”
忽而又合上藥箱,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你...不是不會背叛……她么?”
赫連沒回答,淡淡笑了一下。
夏笙搖搖頭:“我不能這么干,我去睡覺了。”
說完便匆匆走入了偏殿,只留下陣陣腳步聲響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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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宮少主回宮的消息以某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短短幾天之內傳遍江湖,本來因為游傾城逐步年長而且沒有子嗣而減退的威望,很快的又在人群之間滋生起來。更何況,這個少主竟是韓夏笙,一個與穆子夜關系別樣親密的男人,幾大幫派究竟誰才能走到最后,成為最強,一時間卻又是眾說紛紜了。
但是身居龍宮的夏笙可絲毫沒有感覺出外面謠四起的熱鬧,他簡直如坐針氈,煩躁卻無奈。
“游傾城到底想干什么……把我關在這就毫無音訊……”
他懨懨的支著下巴趴在桌子上發呆。
赫連說道:“再怎么說宮主也是你的母親,怎么能直呼其名。”
“當初是她不要我的,再說又不是她把我養大,現在她又這樣對待我,還要我叫她什么?”
“當初的事情...誰能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赫連看看他,半笑不笑的瞇著眼睛:“你對誰都寬容,偏偏對宮主不是。”
桌子上的插已經涼了下去,氤氳的水汽不再飄散,卻有幾滴粘在了剛摘下的藍色睡蓮的花瓣上,陽光下晶瑩透亮,飄得滿亭芬芳。
夏笙走了會兒神,轉移話題:“你怎么在這里生活的,又死板又無聊,好像欠了她們錢似的,一個個都拉著臉不說話。”
“進龍宮的第一條規矩,就是少笑,最好不笑,少講話,最好不講話。”赫連把茶杯蓋放了回去,輕聲回答:“至于我從小就在這里,已經習慣了。”
“那你……就沒想過離開龍宮,到外面的世界去生活?”
赫連搖頭:“我又能上哪離去,離開龍宮,我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
她及肩的發隨著臉龐垂了下去,曼陀羅花隱隱約約,在青絲間紅的刺目,夏笙也不懂為什么,赫連有時讓他覺得親切,有時候,又讓他覺得感同身受的難過。
一直以來,他都把這種觸動當作陌生人之間的情誼與緣分。
但他很快又機緣巧合的發覺,自己錯了。
事情遠遠比他想像的要復雜的多。
――――
“游傾城呢?”
正站崗站的有點迷糊的姑娘,忽然被眼前美麗的男人嚇了一跳,忙睜大眼睛,夏笙質地柔軟的藍色長袍穿在身上,花容秀發,恍惚間真的很容易讓人想起傳說中如同仙謫的江樓月。
“說話啊。”夏笙疑惑。
“額……宮主在休息。”
他哼了聲,氣呼呼的直邁入書房,也不管小丫鬟的阻攔,幾步就走到了書案旁的躺椅前。
游傾城閉目養神,心里卻機警,猛地睜開氣勢懾人的雙眸,直勾勾的對著夏笙,弄得他心里一陣發毛。
“有事么?”
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夏笙遲疑了下,很直白的問:“什么時候才能讓我走,你以為讓赫連守著就能鎖住我一輩子嗎?”
游傾城起身站到他面前,理所當然的說:“我沒打算讓你走,除非我死了。”
簡直不可理喻,夏笙哭笑不得的問:“憑什么?”
“憑我是你娘,憑你以后必須承擔起龍宮的重擔。”
“真好笑,我干嗎要對龍宮負責,你對我負過責嗎?”夏笙退了兩步,不假思索的說:“你才不是我娘,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你這樣的娘,我討厭你!”
事實是,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面對這種話能夠絲毫不見動容,她聲調忽然變得很低,眼色深了幾深,吐出的話如同寒冰讓夏笙站在那里動彈不得:“如果我不讓你們活,你們能長的這么大嗎?”
愣了好半天,夏笙才艱難的問道:“誰們……你說誰。”
游傾城自知失,索性轉過身去不再回答,只說:“你就老實呆在這里,不要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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