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怕出名豬怕壯,果然是顛撲不破的千古真理。名頭響了,這街上有些不入流的見她人長得美貌,又只是兩姐妹,且漸漸也不知被誰傳開了她是個沒了夫家的妾,這動起了歪腦筋的人便絡繹不絕了起來,語調戲那是家常小菜,便是趁了邊上人少之時拉拉扯扯也是常有的。
顧早卻也不是個吃素的,幾次了下來,便也多了個心眼,和三姐出來支攤子時便都將下工了的老娘也提了出來,不用她買賣,只是支了個板凳讓她靠在樹上坐,見到了那不懷好意的人,方氏便是如猛虎出山,捉住了一頓又撕又罵,沒幾次,這整條街的人便又都知道了那蘿卜西施雖是個水靈的,她家那老子娘卻是只惹不得的母大蟲,便也只好漸漸息了那心思。
青武每十天逢了休沐日便回來一次,三次下來,便是那月考了,居然說是得了中上的評定,雖不是上好,但他年歲偏幼,又是個斷過兩年學的,有這樣的成績,卻已是不錯了,那石先生也是個知情的,當下便正式收了他做學生。
顧早知道了這消息,很是歡喜,當晚特意也不去支攤了,和三姐買了食材,自己親自動手,做了豆豉煨肉、油絲蛋、燒腸、面筋、青菜燒米果,又將柿餅去核,與那熟糯米粉和了加蜜汁水,調潤蒸熟了,做成了那冰糖琥珀糕,雖都只是賤價的東西,只是也擺了滿滿一桌,每人又吃了幾杯外面沈娘子那飯鋪里買來的百果酒,倒也樂樂呵呵地過了一宿。
顧早讓青武捎帶了特意多做的冰糖琥珀糕給石娘子,送他又去了學堂,才回來算了下這到了東京一個多月來的進項,刨去了蘿卜菜蔬調料的成本,每晚均進兩百五十文左右,統共竟也得了將近八千文,合差不多十貫的錢。按了此時東京城里家庭收入的類別來說,三千錢以下的屬于貧困戶,她雖算不上貧困戶了,只是和那中等家庭的一萬五千錢以上的標準相比,還是差了一半。
顧早卻也不氣餒,這剛第一個月,有了這樣的進項,已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且按著現在的模樣來看,已是越來越大了,以后想必會更好,近來甚至隔壁沈娘子做a糟的那家酒肆已是托了她來打聽進貨的事項了。只是她家院子小,放不了許多壇子,每日里腌的東西差不多又只夠自己賣,所以還未答應了下來。
此時光她和三姐兩個,又要買,又要腌,又要賣的,每日里只見是忙得似那陀螺在不停地轉,方氏每日上工,便似劉姥姥掉進了大觀園,哪里還肯辭工了不做,每日里回來只是不住口地賣弄自己新得來的關于主家的小道消息。顧早又想了自己以后的打算,心中便慢慢尋思著去找個幫手了,這卻只能又找那牙儈了。不過只一說,第二日,臨街那牙儈鋪的便早早地領了五六個人過來站到了顧早的院子里,都是姑娘小媳婦的模樣。
顧早正用手抹著那菜上的鹽,洗了下擦干,這才轉身瞧了過去,卻是早已經瞧見那幾個人面上的不快之色,心中一想便是明白了,應是都存了方氏那樣的心思想要入大觀園的,這腌蘿卜和菜的地卻是瞧不上眼,當下也不多說,只是對那牙儈笑道:“我這里味道確是沖了些,想是她們有些聞不慣,有沒有別的人?”
那牙儈想了下道:“倒是有個,只是年紀小了些,我怕她不頂用所以沒帶了來。”
顧早道:“年紀小卻是不怕的,我這里又不用她挑籮扛擔子的,你帶來我瞧瞧。”原來顧早想著自己這里地方破舊,那大些的人都是有了眼色的,便是雇了也不會好好做活,不如用個小些的。一則是那小小年紀便出來做工的,必定是家里窮苦,她有心照拂下,二則也是看中了好彈壓。
那牙儈是知道顧早那蘿卜西施名號的,存心想做成了生意,當下帶了這幾個姑娘小媳婦走了,第二日便又領了個過來,這次卻是個只有十來歲的小姑娘,衣衫破破舊舊,顧早剛覺得有些眼熟,邊上那三姐便已是叫了出來,原來竟是她們那日入京過十里鎮時救過的那賣油果子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是早已認出了顧早和三姐,立時便已是跪了下來要磕頭,早被顧早扯了起來,問了緣由,才知道這小姑娘名為柳棗,是十里鎮上的,家中也不過是種菜的,境況不大好,親娘早沒了,那后的又一連生了幾個姑娘,巴巴地盼著小子,自然對柳棗橫豎不滿意,早早地便打發了出去蹭錢,原先是讓賣那油果子,后來嫌沒得幾個錢,便托了牙儈,說是有看中的賣身了還是做工都不計較,便想趁機推了出去,省得整日在眼前晃蕩。
顧早憐惜柳棗,立時便是與那牙儈說定了工錢,又給了中人費,那牙儈卻是喜孜孜地走了,柳棗卻是又要下跪了,這次是被三姐給拎了道:“你來是沒問題,只是我家屋子小,只能委屈你和我們姐倆擠一屋,你莫嫌棄便好。”
那柳棗早已是眼淚汪汪道:“二姐三姐,我能又遇見你兩個,還得了個睡的地,便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了,只盼你家能買了我再不用回去,便是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愿地。”
顧早早看出了不對,掀開了她衣袖一看,竟真的是瘦瘦的胳膊上都是扭掐過的青痕,心中暗罵那心狠的婆娘,當下柔聲勸慰了幾句,又聽說一早過來飯還沒吃,想起家里還有幾個雞子,便掐了點小蔥,自己炒了個蛋炒飯給她吃了,卻是刮得連一粒飯都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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