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修好它!
接下來的日子,他白天繼續干活,晚上則抽出時間修復機關鳥,好似著了魔一樣,不覺苦,不覺累,廢寢忘食,哪怕手指被割破數次,哪怕眼睛干澀難受,他始終抱著機關鳥嘗試修復。
終于在十天后,他成功了。
看著原本殘破到無法修復的機關鳥,在他手里重新修復完成,甚至能夠振翅高飛的那一刻,顧修笑了。
笑的像是當初乞討時獲得那半只燒雞一樣。
但又有些不同。
不是乞丐時飽腹的狂喜,同樣也不是木匠活計完成的踏實滿足。
而是那種,看著那由自己雙手賦予“新生”、掙脫束縛、自由翱翔的生命,看著自己一直以來的期待達成時的喜悅。
那一晚,他手舞足蹈。
而看到修復好的機關鳥,師父也很開心,第一時間給他介紹到了主家,打算送他去更大的城市學習更高深的技藝,并且告訴他,他很可能會成為一個厲害的機關師。
這讓顧修心中期待,攀升到了。
但……
次日晚上,師父帶著機關鳥回來遞給了他,喝了一口酒后告訴顧修,他去學習技藝的機會被人頂替了,顧修心中的歡喜被潑上了一頭冷水,但他沒有表現,反過來安慰師父和師娘。
只是當天夜里。
他默默地,像是幼年之時埋葬老乞丐一樣,默默的將那只機關鳥埋在了院中。
不知是哪日喝了酒,還是機關鳥真的活了。
當晚機關鳥,對顧修問出了一句和老乞丐一樣的話:
“你可知,何為真喜?”
顧修不知道如何回答,只知道模模糊糊之中說了一句: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能有所追求,并且努力完成,就是真喜。”
機關鳥沒有回應,顧修也沒在意。
接下來的幾年,顧修成為城內最出色的木匠,連師父都夸他早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后來更是給他單獨開了一個鋪子,雖然終究還是錯失了成為機關師的機會,但在這無憂城中,也算是有些出息。
事業有成,家業自然也該提上。
師父師娘給他張羅了婚事,但都被他拒絕了,相對比和人打交道,他更喜歡的還是和各種木材跟工具打交道。
至少他那時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
在那個雨天,他忙活著收拾院子里的木料,卻無意中撞倒了一個女孩。
她叫如月,是布莊新來的繡娘。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她身上的衣物始終帶著洗味道的干凈氣息,她的眼神很干凈,干凈的好像一片純凈無暇的湖面一般,她是來請顧修去修織車的,顧修不敢面對她的眼睛,倉促提著工具便去了布莊。
顧修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如月好似有著某種魔力一般,不斷吸引著顧修的目光。
而他每次抬頭,如月的目光都總是恰到好處的匯聚而來。
離開布莊的時候,顧修又一次回頭看去,如月站在布莊門前注視著他,那目光好似化作一塊石子,投入湖面,徹底打碎了顧修的心緒。
接下來的半年,他和如月見面越發頻繁。
有的時候是如月前來,有的時候是他去往布莊,一來二去,兩人開始熟絡,他們可以一起談天說地,一起聊起過去往昔趣事,一起聊起似乎有無上光明的未來,心中情愫已經生出,兩人心意都已明確。
最終,顧修厚著臉皮請出師娘,帶著聘禮去了布莊。
當晚顧修難得開心的喝醉了。
婚事成了。
城里最厲害的木匠,和最厲害的繡娘,終于還是定下了婚事。
用讀書人的話,那叫有情人終成眷屬。
接下來的幾日,顧修忙著張羅婚事,心中期待無比,臉上總是掛著喜色,和幼年時乞討得獲燒雞如出一轍,也和修好那只機關鳥時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
第一次是絕境求生的喜悅。
第二次是達成成就的喜悅。
而這第三次,則是遇見摯愛的喜悅。
可……
和之前兩次一樣,他的喜悅似乎總是無法長久,可就在距離大婚的前一天,一場大火,將這份喜悅徹底揉碎。
當顧修趕去的時候。
只看到沖天火光,將整個布莊徹底籠罩。
“如月還在里面!”
聽到這話的時候,顧修只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但他強迫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要命的往里沖,哪怕周圍人都嘗試拉住他,最終還是讓他成功的闖入了烈火之中。
不顧那不斷鉆入心肺讓他疼痛不已的黑煙,不顧那將他發絲和衣角燒的烈火入侵,顧修只是不斷往里沖。
他成功了。
在大火之中,找到了躲藏在角落中不斷咳嗽的如月,四目相對,顧修沒有任何猶豫,抱起如月便往外沖。
他曾親手埋葬了老乞丐,也曾親手埋葬了機關鳥。
這一次。
他不想再親手埋葬如月!
可……
大道似乎總是無情。
在眼看即將徹底沖出布莊的時候,一塊倒塌而來的木梁卻還是砸在了兩人身上,顧修拼了命的推開木梁,拼了命的帶著如月沖出火場。
可當走出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慶幸劫后余生的時候。
他才驚恐的發現。
血。
染紅了如月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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