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肅清眼瞼微斂,眼下因晝夜難眠而產生的淡淡的一層淤烏襯得他眼窩更加深陷,薄唇慘白,才短短半個月,就快要虛弱得瘦脫相了。
他抿唇,怔怔望向窗外月光。
最終還是無。
實際上,沈肅清也不知道該形容這般恐怖的夢境。
他很恐懼,恐懼到連將它說出來都覺唇齒生寒,牙關顫栗,整個人抑制不住的絕望。
夢里是三月晚春,煙雨朦朧。
塵寰是一片刺眼到極致的白,萬物皆被虛化,覆蓋上一層不真實的、模糊的虛影。
他撐傘慌忙行至展將軍府,敲門,應門的小廝愣了愣,卻笑答展家從始至終只有一位公子喚作展吟書,從未有過什么阿紙小姐。
無論詢問誰,得到的都是這個答案。
他甚至進宮問了太子殿下,問了彩霞公主,兩人均面露迷茫,困惑不解。
「展家?噢,展叔跟柳姨只有吟書哥一個孩子啊,太傅您在說什么?展信佳…嘶,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記不清了。」
沈肅清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怎么可能…怎么會呢……可哪怕他去查卷宗,哪怕在展府門口連日蹲守,依舊未能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像是她從不曾存在過。
到最后他精神已經崩潰,開始懷疑阿紙是不是自己的臆想,是不是自己真的病了。
而后某一日,沉重的門被推開,展將軍推開門冷冷看他一眼。
雖然感到疑惑,但他還是將這精神已經不正常的年輕人領至后院,指向前方。
那里,有一座倚著梨花樹而建的小矮墳。
埋的是七歲時便已經夭折的幼女。
……
驚醒時,沈肅清額上滲滿冷汗,后背已經被汗濡濕。
精神恍惚著,他起床想要去確定這只是一個噩夢,扶著柜子的手卻顫顫巍巍的脫力,跌跌撞撞,整個人踉蹌著直接從床榻上摔了下去。
「小沈大人…抱。」
「不是已經抱著了嗎?」
「那你永遠抱著我。」
……
阿紙是不是生氣了。
是因為那天他抱得不夠久,是因為他先松開了手嗎?
沈肅清從未這么后悔,這么恨自己。
為什么那天要去換衣服…為什么要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呢……要是沒有松開手就好了,要是一直抱著她就好了,要是…鎖著她就好了。
是啊,要是從一開始就能狠下心鎖著她就好了。
要什么都可以,星星,月亮,稀世珍寶,他都可以竭盡所能替她尋來。
前提是她絕不會嘗試離開他,前提是她漂亮的眼睛只用看著他,前提是她只對他一個人說話,前提是她就算死也會跟他埋在一起……
為什么要那般縱容著她呢,縱得她連家都不要,連他也不要了。
心中翻涌著強烈的情愫,痛楚與失望交織,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恨。
恨自己從不是唯一。
恨她總有那么多在意的人。
恨世間千萬件瑣事每一件都能牽絆她。
怎么辦呢…阿紙。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完全得到你呢。
如果做讓你不高興的事,你會恨我嗎?
恨我也沒關系……我也在恨你啊。
沈肅清感覺自己的思緒漸漸清明,一種病態的扭曲欲望支配著他羸弱的身體,他大口喘息著,強撐著狼狽從地上爬起身,緊咬牙關。
死寂的夜里,他眸色暗如漆墨。
他發誓,同樣的錯,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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