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靠在她肩頭,他肩膀那片布料微濕,滲著涼意,因當是沾上的雨露。
她垂眸。
“那你永遠抱著我。”
“嗯…也不是不行,到時候無論去哪我都揣著你,只要揣著我們家阿紙,去哪都好。”
“…別人會覺得你有病的。”
“那就有病吧。”
沈肅清輕笑出聲。
反正他本來就有病,早就瘋了,只是勉強還能裝得像個正常人而已。
“好了,我先去換身衣服。這身衣服上全是方才在樹枝花葉間蹭上的寒露,若是把涼意渡給你就不好了。阿紙也乖乖的,去洗漱吧。”
將小姑娘放落在地,沈肅清俯身憐愛的吻了吻她的眉角,隨后克制的松開。
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潤笑。
展信佳垂著腦袋沒應聲,一直到他離開房間,腳步漸行漸遠,她才后知后覺的怔怔抬眸。
其實她也沒什么需要收拾的,回望這一間住了大半年的房間,堆滿書架的狗血話本、逼著小沈大人畫的橘貓畫像、雜七雜八的小物件。
每一件,都承載著歡聲笑語的回憶。
將銀簪攏進袖中,展信佳只帶走了那方小沈大人第一次拿來給她擦手的、她撿了之后始終帶在身邊的手帕,以及昨日那封寫給她的信。
凜冽的風尚還濕潤,拂過面頰微微刺痛,展信佳恍惚想著今日確實挺冷的。
冷得她在去往城外的路上一路都打著顫。
京郊亭外,雁西月與雁回時已經等在那里,在他們旁邊是正在嚼草的駿馬。
“妹寶……”
雁西月迎上前,細眉緊擰,語氣里滿是擔憂。
“你真的要去嗎?”
雁回時則沒有再多余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從小到大,妹寶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中途放棄過,而他能做的也只是京城替她打點好一切,穩住后方,至少在糧草與軍需上不會有紕漏。
不過,他還是有件事拿不準。
“你是要以展將軍的女兒身份…還是喬裝成展問鼎?”
無疑,展問鼎這個男性身份行走軍中更方便。
可展信佳抬眸,眸光定定。
“展將軍的女兒這個身份很丟人嗎?我就是要讓南郡人知道來的是展越的女兒,為何要用男性身份,上了沙場哪還有男女之分。”
女扮男裝,那是非功過豈非最后都算在了展問鼎這個虛構出來的男子身上?
她偏不,她就要以女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闖進去。將來若是得勝凱旋,旁人也會不由得高看大盛朝的女兒,將地位再往上提一提。
“妹寶…嚶嚶嚶……我會去看你的。”
一旁,雁西月已然哭得淚眼婆娑,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揉得眼睛都紅透了。
展信佳微笑著拭去她面頰上的淚珠,柔聲安撫。
“哎呀,我們大紅蝴蝶花花美水靈靈冰晶淚幻殤公主怎么又在掉小珍珠。
邊關那等苦寒荒蕪之地,你去了作何?況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乖乖留在京城,等我打了勝仗回來騎馬帶你一起游城!”
看見自家蠢妹妹能被妹寶這樣溫柔安慰,雁回時頓時心理不平衡了。
他背過身擠出強忍的眼淚,隨后靜默的佇立一旁,期待著也能被這般溫聲細語的安慰。
而路過他時,展信佳只是以看弱智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她嫌棄的嘆了口氣。
“你別哭了啊,豬肉注水就沒人要了。”
雁回時:“……”
這死丫頭,都臨走了還這么雙標,重女輕男。
他咬牙切齒。
然而再如何惆悵,在這個落寞的離別之秋,輕裝的青衣少女還是打馬于蕭瑟楓林間漸行漸遠,只余一道淡得模糊的背影,凜冽決絕。
此去山遙水闊,前路多舛。
雁回時忽而想起妹寶之前拜托自己的事。
此事說難不難,但要是硬說不難,卻也棘手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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