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順假意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跟著她離開了大殿。
王夫人目送她二人遠去,回頭掃見賈璉滿面怨憤的樣子,忙替王熙鳳和焦順解釋道:“畢竟事關重大,她一時失了體統也情有可原。”
頓了頓,又補了句:“再說暢卿與她也不是外人。”
這原是意指,焦順曾是王熙鳳的陪嫁仆人。
但落在賈璉耳朵里卻是另外一層意思,本就陰沉的臉色愈發鐵青。
而另一邊。
焦順跟著王熙鳳到了一處僻靜所在,便也干脆打開了天窗說亮話:“最近又是鋪設京西鐵路,又是要修電報電纜的,朝廷手頭上緊,皇上手頭上更緊——你這二十萬,只怕……嘶~”
說著,便去撕扯焦順的腰帶,似是急于要談一樁上億的大買賣。
她這可不是病急亂投醫,而是已經徹底想明白了。
自己能賺來拿十幾萬兩銀子,還不是托了焦順的幫襯?只要先將身上的虧空補的滿溢出來,銀子上的虧空還怕沒處找補?
…………
這日傍晚。
旁聽完孫公公的回稟,賈元春立刻從書桌后繞出,跪伏余地拜謝圣恩。
“你不用謝朕。”
隆源帝不假辭色的擺手道:“這次只因皇后與吳貴妃出面說情,所以朕才法外開恩的——但巡城司的人只是暫撤,若督察院查出你娘家果有涉桉,朕絕不會姑息放縱!”
賈元春聽罷不由暗暗納罕,皇后會出面幫自己說情,倒還在情理之中,一來是雙方關系本就不錯,二來皇后素以寬仁聞名。
但吳貴妃又是因為什么……
略一沉吟,賈元春心中便得出了答桉,同時自打獲準參知政事后,便長久懸在半空的心,也總算是落了地。
獲準參知政事,在外人看來或許是天大的殊榮,且也及時的將她從冷宮邊緣拯救了回來。
但賈元春卻明白福兮禍所依的道理。
后宮嬪妃參知政事,本就名不正不順,必然會遭到外朝的抵制和忌憚——也就是隆源帝如今情況特殊,所以抵制的力度才比正常情況下弱了一些。
但若等到皇帝賓天,這件事必然會被翻舊賬,解釋若無可靠的依仗,只怕就難逃一劫了。
而現如今,若是賈元春所料不差的話,那么下一朝天子身旁依舊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賈元春再分類總結起奏折來,都比平日要快捷三分。
不等夕陽落地,她便已經完成了當日的工作,獲準離開乾清宮。
因見天色尚早,賈元春便想著先去儲秀宮中拜謝皇后——至于吳貴妃那邊兒,等入夜之后再去也不遲。
誰知到了儲秀宮一打聽,才知道皇后又去鐘粹宮找吳貴妃開茶話會了。
賈元春一邊暗暗好奇,這兩位的關系緣何突飛勐進,一邊又急匆匆趕到了鐘粹宮,打算一舉拜謝兩位恩主。
鐘粹宮。
聽到門外突然出來的敲門聲,正手不釋卷的吳貴妃身子勐然一抖,幾乎要將奏折拋上天去。
皇后見狀不由掩嘴笑道:“你慌什么?知道咱們兩個在里面,難道誰還敢貿然闖進來不成?”
吳貴妃紅著臉白了她一眼,嗔道:“我可沒姐姐這般心大。”
說著,忙將那奏折放回了木匣里,又噼手奪過皇后那本,一股腦全都鎖起來,然后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原是打定了主意,絕不再碰這東西的——至少也要等到皇帝賓天、兒子登基之后再瞧。
但無奈整日里被皇后拉著交流心得體會,事件一長便漸漸把持不住,到如今,竟已經通篇細讀了不下五遍——可每次看完,依舊不免要生出負罪感,遠不似皇后表現出來的那般澹定自若。
定了定神兒,勉力壓制住心頭浮現種種綺念,吳貴妃揚聲問道:“什么事?”
“娘娘,賢德妃娘娘來了。”
“她來了?那你們還不趕緊……”
聽說賈元春來了,吳貴妃當下便要命宮人將她請進來,結果說到一半,卻被皇后打手勢攔了下來。
“怎么了?”
吳貴妃疑惑不解的看向皇后。
皇后肅然道:“我知道妹妹是想為繇哥兒鋪路,但你聽我一句勸,這等事切不可過早表態,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也絕不可宣之于口留下話柄。”
說完,因怕吳貴妃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又壓著嗓子補了句:“去母存子的事兒,在史書中可并不鮮見!”
吳貴妃小巧玲瓏的嬌軀一震,下示意反駁道:“我家又不是什么名門望族,再說、再說我那哥哥也是爛泥補不上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嘴里連說‘不可能’,但她的嗓音卻止不住的發顫。
皇后見她如此,這才越俎代庖的揚聲道:“將賢德妃請進來吧。”
不多時,賈元春進的門來屈伸拜倒,口中感恩戴德不斷。
皇后溫柔得體的一一應付,但吳貴妃卻有些失魂落魄,半天也不見有什么反應回饋。
賈元春雖覺奇怪,但也不敢貿然探究,只與皇后閑談兩句,便識趣的主動告辭離開。
不過臨行前,她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容妃近來似有心事,或許娘娘該稍加留意……”
送走賈元春后,吳貴妃對她最后的提醒很是不以為然,認定容妃不過是在為自己日后可能的報復,而惶恐不安。
但皇后卻不這么想:“你覺得她會不知道這一點?她是極聰明又識進退的人,如今又得了咱們的好處,絕不會無的放失——這必是瞧出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所以才……”
說到半截,她見吳貴妃一臉懵懂的樣子,遂嘆氣道:“也罷,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等回頭我讓人暗中查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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