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三十六個糾察隊員分成前后兩隊,就這么簇擁著馬車趕奔工部,那一個個精神抖擻氣勢昂揚的,手里頭攥的雖是膠皮棍兒,卻也顯得威懾力十足。
馬車內。
焦順瞧著卻沒什么精神頭,正月二十一圍攻自家府邸的舉人們,雖然被聞訊趕來的工友嚇跑了,可朝堂上卻并未因此偃旗息鼓,而是借機再一次對工學、以及他焦某人群起而攻之。
這也是因為之前‘友邦驚詫’的計劃,造成的影響遠超預計,引發了民間重工輕文的思潮,一時間把工學抬的過高的緣故。
那些文臣們生怕會動搖科舉的根基,又正趕上三年一屆的春闈開考在即,全國各地的舉人都云集京城,可以說正是中低層文人的力量空前強大的時候,文臣們會選擇在此時發動反撲,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焦順為此連著幾日不得不上折子自辯,再加上剛開春,工部和工學又積攢了不少公文公務,自不免忙了個焦頭爛額。
偏昨兒二月二休沐日,又被王熙鳳、李紈約去牟尼院里交了私糧。
唉~
還是薛姨媽那邊兒知道疼人,每回都不忘帶些小點心什么的。
扯遠了。
其實焦順眼下最頭疼的,還不是朝堂上的攻訐,而是自己的婚事。
當初看日子時候,也沒考量到春闈這個不相干的變量,如今事到臨頭才覺得有所不妥——他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二月二十,而春闈恰好二月十八結束,舉子們休息兩天養精蓄銳,正是沒事兒找事兒的時候。
若是自己大婚時,又被舉子們圍攻……
因擔心到時候不好收場,來旺甚至一度提議要延期舉行婚禮。
但焦大堅決不肯答應,且對月貼都下了,再臨時改婚期也不合規矩。
何況焦順自己也認為不該退縮,如今工學運轉良好,工人們在他一系列調動宣傳下,也正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可以說只要闖過眼前這一關,未來必然是光明的。
若示敵以弱,保不齊文人們反要變本加厲。
要不……
干脆把場面鬧大些?
就不信自己召集上千‘賓客’,那些酸丁們還敢登門鬧事。
不過正月二十一工人聚集的事兒,就已經被人拿來攻訐了,好在還能用自愿來辯解,若是再來一場……
唉~
變革不易啊!
焦順嘆息一聲,干脆在車上躺平了,準備抓緊時間好歹恢復一些體力,畢竟晚上約好了還要去尤家趕場。
…………
與焦家、薛家一樣,榮國府內也已經提前半個月忙碌起來,且規模遠不是焦、薛兩家能比的。
畢竟二月二十那天,榮國府非但也要娶親,還要嫁出去一個女兒一個侄女,三樁婚事擠在一起辦,自然是熱鬧非凡。
不過府里的精力主要集中在賈寶玉和史湘云身上。
畢竟這兩人一個是府里的寶貝疙瘩,另一個則是要嫁給如日中天的焦順。
至于迎春那邊兒。
倒也不是人們刻意忽略她,而是她自身就對這樁婚事充滿了抵觸,甚至為此不惜和大老爺決裂,旁人自不好在她面前表現的太過喜慶。
這日上午,送大婚吉服的仆婦更是沒敢留步,放下東西就直接走人了。
繡橘看著木托盤里的大紅嫁衣唉聲嘆氣,好半晌才端起來上了二樓。
進門就見賈迎春又在陽臺上折紙飛機,不由勸道:“姑娘要疊,也在屋里疊,這春寒料峭的小心凍了手、著了風寒。”
賈迎春卻不理會她,默默疊好了紙飛機,對著剛剛化凍又結了一層冰的湖面勐然拋出。
眼瞧著那飛機落在冰面上,似乎是暫時逃過了水劫,她臉上也沒半點喜氣,正要另取折紙繼續疊,忽然掃見繡橘放在桌上的嫁衣。
當即就好像是被蟄了一下,嬌軀勐的顫了顫,本就蒼白的臉上又消融了幾分血色。
繡橘見狀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后開口寬慰道:“姑娘,也或許事情不會像咱們想的那樣呢。”
“咱們?”
迎春的目光從嫁衣轉到繡橘身上,冷笑道:“你不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隨我陪嫁到孫家嗎?”
繡橘沒料到她已經知道了這事兒,當即慌了手腳,支吾著道:“我、我不是不想陪著姑娘,只是、只是……”
她到底不好意思明說,自己早就是焦順的人了,如今也是托了焦大爺的門路,才從陪嫁名單上摘了下來。
迎春也根本不聽她的辯解,款款走到桌前,伸手輕撫那上等好料子做的嫁衣,好半晌忽然幽幽道:“聽說大老爺最近病情愈發重了?”
繡橘隱隱猜出了她的心思,雖然覺得身為女兒盼著自己父親暴斃,好像不太合適,但想到賈赦的種種作為,又覺得迎春有這種想法再正常不過了。
可惜……
繡橘不無遺憾的道:“大老爺雖臥病不起,但聽太醫說既然過了冬天,今年春夏秋三季應該是無礙了。”
迎春手上勐地一緊,白玉也似的皓腕上繃出幾道細細的青筋,旋即松了手,不帶一絲溫度輕笑道:“只可惜我不能在他老人家床前進孝了。”
繡橘見她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也覺得心如刀絞一般。
可事到如今,除非是大老爺突然暴斃,否則還有什么法子能阻止這樁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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