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說討厭……
即便刨去邢岫煙的影響,只算近來的接觸,林黛玉也很難說出‘討厭’二字來。
薛寶琴見她語塞,又乘勝追擊道:“還是說姐姐擔心嫁到焦家,會被湘云姐姐、岫煙姐姐排擠?”
林黛玉再次啞口無。
邢岫煙待她如何就不用說了,史湘云更是一等一的豁達心性。
這時薛寶琴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正色道:“這世上大多都是盲婚啞嫁,除非是父母開明,否則哪有咱們女子挑選的余地?”
“再有,古語有云‘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能遇到一個意中人的已是貪天之幸,哪有那么容易再遇到第二個?”
“若求不得上上之選,取一中上,總也好過盲婚啞嫁。”
有道是眾口鑠金,先是邢岫煙提及此事,如今又有薛寶琴勸說自己,林黛玉恍惚間竟也生出了幾分認同。
不過……
她生性就不是個肯將就的,恍惚過后立刻笑道:“你這丫頭即便不愿意,也用不著以牙還牙將計就計吧?”
“我是認真……”
“走了,去把那簫做好,也算是留給我一個念想。”
林黛玉不由分說,扯著薛寶琴就往外走。
薛寶琴見狀也只能暗暗嘆息,心道自己如何不愿,只是不能罷了。
…………
再說薛寶釵。
她回到蘅蕪院里換了身衣裳,又斟了半盞茶解渴,忽覺有些不對,于是向鶯兒問道:“云妹妹莫非還沒回來?”
“史大姑娘早回來了。”
鶯兒道:“姑娘進門時,難道沒瞧見她那輛自行車?”
寶釵聽了秀眉微蹙,蓋因往常類似這種情況,等回家之后史湘云必然要過來‘鬧’她的,今兒卻怎得如此安靜?
“走,過去瞧瞧。”
因心下納悶,寶釵干脆起身帶著鶯兒去到了史湘云屋里。
不想剛在客廳里問了句‘你們姑娘在不在家’,就聽史湘云在屋里大喊道:“寶姐姐先別進來!”
這話引得薛寶釵越發疑惑了。
史湘云素來大大咧咧的,就有什么羞人的事兒也從不避諱自己,今兒卻怎么……
“你又在家鬧什么妖?”
她笑問:“這回倒連我也要瞞著了?”
“不是要瞞著姐姐!”
史湘云從屋里探出頭來,咬著下唇為難道:“是、是…唉~姐姐先去外面等著,一會兒等我把它們抱出去,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見她欲又止的,寶釵也便沒有追問,而是依退出了門外。
片刻之后,就見史湘云捧著個食盒大小的箱子從屋里出來,薛寶釵下意識要迎,她卻忙往后退了半步,慌張道:“姐姐別過來,小心發了病!”
說著,順勢把那箱子放到了地上,打開蓋子示意鶯兒過來查看。
鶯兒好奇的湊上前,只看了一眼便驚呼道:“呀,好漂亮的小貓!”
卻原來那箱子里,是一白一黃兩個剛睜眼的小奶貓。
寶釵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因對動物皮毛有些過敏,所以從不在院里養這些活物,這一點史湘云也是知道的,故此才攔著不讓她靠近。
鶯兒這時也反映了過來,苦著臉道:“姑娘這是打哪弄來的小貓?只怕不好養在咱們院里。”
“我怎么會弄這東西來?”
史湘云忙解釋道:“是焦大哥,他不知怎么就送了兩只貓來——想是不知道寶姐姐碰不得這東西,我方才正盤算著給他送回去呢,可瞧你們就到了。”
說著,又忍不住看向那兩只可愛的小奶貓,滿眼的不舍之色。
寶釵見狀,遲疑道:“要不……”
“姐姐放心。”
史湘云截住她的話茬,嬉笑道:“我讓焦大哥先養著,早晚還是我的東西。”
說著,便吩咐翠縷去屋里取了本小冊子來,準備放在箱子里一并送回去。
寶釵遠遠瞧見那小冊子印的十分精美,上面隱隱還有圖片,不由好奇道:“這又是什么,怎么也要還回去?”
話剛出口,她突然想到了某種婚嫁前必備的圖冊,霎時間便漲紅了臉。
史湘云倒沒想那么多,半是羞喜半是遺憾的走過去遞給寶釵道:“焦大哥生怕我養不活它們,特意把養貓要注意的事情畫成了圖冊——可惜他不知道姐姐忌諱這些,倒白費了一番心血。”
薛寶釵接在手里,見上面的畫冊栩栩如生,剛要贊嘆,忽又掃見最顯眼的一行大字,當下先是一愣,旋即搖頭道:“這兩只小貓不用還回去了,你先養著就是。”
“這怎么成?”
史湘云驚訝的張大了嘴,然后又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若是因它們害的姐姐病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你養在屋里就是了。”
薛寶釵指著那行大字道:“上面說了,至少還要一個月,這兩只小貓才能奔跑跳躍。”
頓了頓,才又嘆道:“那時候我早搬出去了,你就是捅破天我也管不著。”
“這……”
史湘云剛才光記著寶釵的病了,倒沒太留意這冊子上的說明,此事經寶釵一提醒,才想到寶釵和寶玉如今既然訂了婚,總不好再繼續寄居在榮國府里,最遲等到薛蝌寶琴離京之后,就該搬去紫金街待嫁了。
一時不由得黯然神傷,上前抱住寶釵道:“我實在舍不得姐姐。”
“我也舍不得你,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寶釵也反手摟住她,笑道:“我原還怕你一個人孤單,誰知道焦大哥早都已經算計到了,這貓只怕就是他特地弄來給你解悶的。”
頓了頓,又忍不住嘆道:“也虧他能為你想的這般周全。”
最后這句話,卻不免帶出了些許蕭瑟唏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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