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經的人情往來。
薛姨媽聞剛要點頭應下,腦海中卻冷不丁浮現起,賈母壽誕當日,焦順說要再送自己禮物的事兒。
一時心頭突突亂跳,她也不知怎么就脫口道:“既是厚禮,總要急人所需才好,不如、不如明兒我順便約他在紫金街見、見一面,問問看他家那新宅子還缺些什么,咱們幫著填補上,豈不、豈不妥當?”
而見媽媽難得想的周全,薛寶釵自然不會有意見。
不過……
“媽媽說話怎么磕磕絆絆的?”
“哪、哪有……”
被女兒察覺出異樣,薛姨媽一顆心都到了嗓子眼,欲要否定,舌頭卻著實不聽使喚,只好訕笑道:“是方才、方才一不小心咬了舌頭,我怕你擔心,所以才沒說。”
薛寶釵隱約瞧出還有隱情,轉念一想,卻以為薛姨媽是又在后悔自己當初沒能和焦家定親。
當下也便沒有繼續追問。
薛姨媽這才松了口氣,旋即心下又羞慚不已。
暗道自己一把年紀了,卻怎么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湖涂?
真要是和順哥兒有什么……
自己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亡夫?
又該怎么面對即將出嫁的兒女?
薛姨媽越想越是后悔自責,可越是后悔越是自責,那心肝便越是在腔子里躁動不已,直刺激的薛姨媽掌心泛潮、胸口發燙、面皮發脹。
以至于后悔的語到了嘴邊兒,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
…………
這日下午。
送走了最后一批賓客之后,焦順正守著女兒閉目養神,忽就得了薛家的帖子,說是約他明天晚上散衙之后去紫金街老宅談事情。
焦順想到先前自己挑逗薛姨媽時,她雖不曾正面回應,可也沒有堅辭拒絕,顯然是心下已有所松動,于是便摩拳擦掌的準備借機更進一步。
而邢岫煙聽他交代明兒要去紫金街赴約,晚上多半不回來吃飯,便欲又止起來。
焦順自然明白她因何如此,又琢磨著自七夕設計那妙玉算起,也過去將近一個月了,也是時候過去驗收一下成果了。
若能雙喜臨門自然最好,若不成也能做些鋪墊。
無恥的盤算了一番之后,他便嘆道:“罷了,你也不用為難,我再去那廟里瞧瞧就是,也不知那假尼姑幾世修來的福分,倒結識了你這么個患難之交。”
說著,忽又探頭在邢岫煙臉上啄了一口,嬉笑道:“不過最有福分的還是我。”
“爺~”
見自家大爺如此體貼,邢岫煙感動的把頭枕在焦順肩上,半晌才又起身,從妝盒里翻出一串沉香木綴玉的佛珠,遞到焦順面前:“她那脾性,只怕未必肯接受爺的好意,這串佛珠……”
說著,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先前曾送給我一串差不多的,可惜進京前為了湊盤纏當掉了,這串是我讓司棋新買的——爺只說是物歸原主,她多半就收下了。”
這串佛珠瞧著雖不甚貴重,但換個十來兩銀子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如此就有些打亂焦順的計劃了。
不過看邢岫煙如此煞費心思,他又怎忍拒絕?
別說是被打亂計劃,就算妙玉拿這銀子當盤纏遠走高飛,又能如何?
當下把那手串接過來嘆道:“也真難為你費這番心思了。”
跟著又忍不住抱怨:“明明是她自作自受,咱們如今上趕著幫忙,還得顧全她的臉面,這天底下的便宜倒都讓她占了!”
“都是我的錯,讓爺受委屈了。”
“委屈倒談不上,不過總得收點利息。”
焦順說著,便將邢岫煙往懷里裹纏。
邢岫煙被他摟的喘不過氣來,慌忙掙扎道:“使不得,滿月還沒過,別腌臜了爺!還是等明兒……”
“怎么沒過?”
焦順一面狗兒似的貼上去亂嗅,一面強詞奪理道:“知夏是白天出生的,到這會兒已經算是滿月了,她既滿月了,咱們也正該圓滿圓滿才是。”
邢岫煙拗不過他,只等半推半就的應了,卻又顧忌女兒就在一旁,于是羞道:“那、那也別在這屋。”
焦順聞二話不說,抱起她徑自去了北屋。
…………
傍晚。
梅翰林回到家中,聽聞薛家差人送了帖子來,忙拆開來細瞧究竟。
見上面雖沒說什么時候搬出榮國府,但卻提議在紫金街老宅會面,梅翰林對此大致上倒還算滿意。
不過對于上面‘午后一敘’的時間,他就不怎么滿意了,翰林院這兩日正鬧著要集體上書,懇請皇帝收回設立工學院的成命,他這時候怎好缺席?
再說了,倘若被人知道他是去見榮國府的姻親,豈不影響未來前程?
梅翰林將那帖子放在桌上沉吟半晌,便吩咐管事道:“你再去紫金街走一遭,告訴薛家我明兒要務在身,只怕要入夜后才能前去赴約。”
那管事恭聲應了,剛要下去安排人手,忽然反應過來,詫異的問:“老爺,薛公子不是在榮國府嗎?”
“那又如何?”
梅翰林面色一沉,呵斥道:“咱們家是和薛家聯姻,與榮國府有什么干系?往后再有什么需要通傳的,你們也只去紫金街薛宅!”
那管事忙又應了,唯唯諾諾的下去安排。
于是這消息先被送去了紫金街,紫金街那邊兒因宵禁的緣故,又沒能及時把消息傳遞到榮國府。
等到薛姨媽得了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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