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浮的好心情持續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即便第二天來講課的人里面沒有傅硯,依舊不影響她嘴角微微翹起的弧度。
衛姑娘看她心情不錯,就往她身邊湊,抱著她的手臂問她遇到了什么高興事。
顧浮知道衛姑娘喜歡女子,穆青瑤和她坦白后,她也曾注意過一段時間,盡量避免和衛姑娘有肢體上的接觸,以免讓對方誤會。
可對方畢竟是個小姑娘,姑娘之間拉拉小手挽挽手臂,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時間一長顧浮就放松了警惕,任由衛姑娘故態萌發,對她動手動腳。
昨晚傅硯說他以為顧浮喜歡女人。
雖然就是這么一說,但顧浮覺得傅硯一定會在意,所以她將衛姑娘的手撥了下來,并趁著先生還沒來,將衛姑娘帶到沒人的地方,認真告訴她:“衛姑娘,我不討厭你,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希望他不高興。”
衛姑娘沒聽說顧浮有定下新的親事,加上顧浮的說法有些奇怪,衛姑娘還以為顧浮是和另一個姑娘心意相通,這才讓自己沒了希望,頓時眼淚汪汪道:“我不行嗎?”
顧浮搖頭。
衛姑娘不依不饒:“那你告訴我她是誰,我去和她說,反正你看上的人一定不會差,我也不介意三個人……”
衛姑娘知道自己遲早要嫁人,所以她對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并沒有什么執念,只想和顧浮來上這么一段,結果自然是遭到了顧浮的拒絕。
衛姑娘起先還不死心,非要找出是哪個小蹄子趕在她之前奪走了顧浮,后來得知顧浮的心上人是臭男人,她才撕爛帕子徹底放棄,并在當天中午就和其他姑娘調換位置,刻意遠離顧浮。
宮里的課程安排是早上辰時至下午申時,中午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吃飯午睡。
昨天是頭一天,所以安排的課程都還算尋常,今天早上也只學了書畫與數術。
下午就不一樣了,下午她們得換掉裙衫,改著男子衣袍,到清水閣下面的空地上學騎射。
來教騎射的武師傅由顧浮推薦,正是曾經教過她內家功夫的那位書院武師傅。
武師傅姓尚,當過兵,后來在戰場上傷了一只眼睛,才通過親戚介紹去書院當起了武師傅。
尚師傅在書院教授的內容多為君子六藝中的“御”和“射”,并未給誰傳授過自家武學。
顧浮是第一個被他收入門下的弟子,后來知道顧浮是姑娘,他就把顧浮給轟走了,轟完不算,他尋思顧浮和顧竹是姐弟,兩人應當差不離,于是又收了顧竹為徒。
顧竹倒也有些天賦,然而有顧浮玉珠在前,顧竹的天賦在尚師傅眼里就成了“勉強還行”。
后來他又收了幾個徒弟,這不教不知道,教了才發現顧浮雖為女子,其在武學一道上的悟性竟是世間難尋,導致尚師傅再沒教出過比她更好的徒弟。
顧浮回京后一直想要拜訪尚師傅,女子身份不好上門,她便偽裝成男子,拉上顧竹一塊登門。
但不知道為何,一聽說是顧家來的人,尚師傅就不見,估摸著還是氣,氣顧浮騙他,連帶顧竹也被拒之門外。
如今兩人再次見面,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尚師傅的兩鬢長出白發,眼角生出皺紋,顧浮也長高不少,但兩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嚴肅冷峻的尚師傅板著臉,假裝看不到顧浮,因為顧浮精通騎射,尚師傅也沒過去教她,直接就當沒她這么一個人。
后來有姑娘喊累,尚師傅雖然不滿,但還是給了她們休息的時間,一旁還有宮女嬤嬤們端來茶水給她們解渴。
顧浮趁著這個時間端了盞茶走到尚師傅面前,賠著笑用雙手把茶遞過去:“師父喝茶。”
尚師傅沒接:“我自去喝茶,不勞煩顧姑娘。”
說著就要繞過顧浮,顧浮腳下快走兩步,再一次攔到尚師傅面前:“師父重了。”
尚師傅眉心皺起,又繞了一遍,結果還是沒能從顧浮面前繞過去,并終于發現顧浮被他逐出師門后非但沒有停步不前,反而身法比以前還要好,驚喜的同時又掩不住遺憾,最后所有的情緒都轉化成了一聲叱罵:“讓開!!”
聲音太大,另一邊休息的姑娘們都看了過來。
顧浮端茶的手始終沒有放下,她說:“弟子只是想要謝謝師父。”
尚師傅吹胡子瞪眼,還不忘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一個姑娘家,學了武功也沒什么用,有什么好謝的?”
“有用,”顧浮說:“且是大用,所以必須要謝謝您。”
正是因為有這一身武藝,顧浮才有離家參軍的本錢,不然就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如何有能耐孤身一人從京城去到北境,還在北境戰場上拼殺五年活著回來。
若說顧浮的心愿是讓天下女子手中有刀,可破前途迷障,那顧浮自己手中的刀就是尚師傅給的,她必須感恩于心。
尚師傅不知道顧浮過去五年的經歷,但他也不是一點都不在意顧浮,顧浮離京后他還找顧竹問過,知道顧浮被帶去坐忘山,還以為是顧浮偷跑出來習武的事情被家里發現,讓長輩罰去寺廟清修的,也因此越發后悔教了顧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