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何等精明,看陶墨表情便知事情有異,問道:“發生何事?”
“倒也沒什么。”陶墨對上他了然的目光,想到那事早晚會傳出來,只好交代道,“盧公子讓我作詩,我說了我不識字。”
郝果子奇道:“那盧公子好端端地為何要你作詩?”
老陶道:“我早知那個盧鎮學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也罷,反正這事早晚會被人知道,早知道晚知道也無什區別。”
話雖如此,他卻不想在顧射面前丟人。
陶墨想想,自己每次遇到顧射,都不怎么體面。第一次被無視,第二次遇到“弱水三千”,第三次……好在第四次不遠了。想及此,他靈機一動道:“廖氏案乃是我接手的第一樁案件,不能等閑視之。若是能請教高人就好了。”
老陶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少爺所思所慮,真是我所想。”
陶墨臉上一喜,卻聽老陶道:“你今晚便去一趟金師爺的家,請他務必明日到堂。”
陶墨道:“只是金師爺?”
老陶道:“這樣的小案,每月不知凡幾,若非這個廖氏在談陽縣還算有些頭面,少爺根本不必升堂。”
陶墨一臉落寞。
“難道少爺另有高見?”老陶狐疑地看著他。
陶墨怕被他看出端倪,連忙找了個借口遁了。
等他走回房,拉過跟著進來的郝果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郝果子吃驚地看著他,“少爺,你好歹也是個七品縣官,為何反倒去他府外等候?”
陶墨倒不覺得有何不妥,“他如此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照做便是。記得語氣定然有誠懇。”
郝果子不甘不愿地點點頭,“只是明日少爺升堂,我就看不到了。”
“這種機會以后多得是。”陶墨說著,心里也是惴惴。他是生手,又胸無點墨,我朝律法也只是聽老陶念過一次,到時能記得幾成也不知道。
只能聽天由命了。
當夜,他與老陶一同去了金師爺家。出乎兩人意料,金師爺對于提前上任竟是毫不推辭。
陶墨看著金師爺飽受歲月摧殘的面孔,心中終于有了些許底氣。
新來的縣老爺要升堂。這是大事。
在這風調雨順的談陽縣,百姓壓根不關心稅賦,反正幾年都不曾變過。他們評價縣官是否高明,看的就是他如何審案。要在這訟師云集的談陽縣站穩腳跟,審不了案可不行。
陶墨坐在公堂上,看著堂役站成兩排,廖氏和其子王鵬程跪在堂下,兩個訟師一左一右地站在公堂兩旁,他的頭便忍不住疼起來。
幸好,他側頭,金師爺總是自己一邊的。
“大人?”金師爺見陶墨一不發,只是睜大雙眼直盯盯地望著自己,不免心中發毛。
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之”的風波還未平息,他就想來個再掛個“公堂之上,眉來眼去”的罪名不成?想到這里,他也不顧側目不側目了,微微提高嗓音道:“大人!”
陶墨一震,立馬回頭。
一左一右兩位訟師正看好戲似的看著他。
他手慢慢地朝驚堂木摸去。
方方正正又實心的木頭總算讓他的心穩了穩。
正當眾人都等他大拍驚堂木的時候,他溫溫柔柔地來一句,“誰先來說說吧。”
兩位訟師對視一眼。
都是好幾年的交情,對對方各種套路了若指掌。
王鵬程的訟師挑挑眉,示意對方先開口。
廖氏的訟師也不客氣,朝陶墨一抱拳道:“大人以為,何者為孝呢?”
陶墨嘆了口氣道:“這個字我沒做到,莫要問我。”
“……”
廖氏訟師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就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孝,呆了呆,才道:“那么大人又是如何的不孝呢?”
陶墨眼神更加落寞,“此事說來話長,當初……”
金師爺終于知道為何老陶非要自己提前上任,因為這位新東家著實不靠譜。
“咳咳。”他出聲打斷,引得眾人一致白眼。
陶墨回過神,臉色微紅道:“先說你們的吧。”
廖氏訟師道:“孝者,善事父母也。不孝者,王氏鵬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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