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不暈血,也不膽小,斬釘截鐵地保證:“我肯定行!”
林念初生怕他暈在產房,不放心地追問:“你確定?”
程硯:“我非常確定!”
“那行吧。”林念初又看向了醫生,“我要我老公陪我。”
“可以。”醫生又問了句,“進產房前要先在待產室等開指,待產室有單人間和多人間,你們要那個?單人間價格比較貴,但私密性比較好,家屬還可以陪同。”
程硯不假思索:“單人間。”
隨后林念初被推進了單人待產室,這時蔣艾桐他們也趕來了,程硯去繳費的時候,蔣艾桐暫時代替程硯在待產室陪她。
繳完費后,程硯又回到了醫生辦公室,去簽手術通知單。
通知單上詳細地列出了手術中會出現的各種突發狀況,程硯越看眉頭蹙得越緊,面部肌肉逐漸緊繃,到最后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通知單上印著的黑色字體整潔而刻板,表達方式非常的專業化,用詞學術且嚴謹,看起來相當冷漠,毫無人情味,每一條描述著危險情況的句子都如同一根針似的扎進了程硯的眼里和心里。
他忽然變得膽小了,開始害怕了,甚至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看的這么詳細?直接簽了不就得了?
才剛看到一半,他就再也沒那個膽量繼續往下看了。
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對一個女人而,生孩子竟然是一件這么可怕的事情。
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伴隨著諸多條威脅母親生命的可能性。
可是又不能不簽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程硯才鼓起勇氣拿起簽字筆。
簽字的時候,他的手還在止不住地發顫。
簽完字后,他立即去了待產室,坐在床邊陪她。
要等開三指后才能打無痛。
開指的過程巨痛無比,林念初感覺像是有個人在用一把大錘子接連不斷地錘自己的肚子,一陣接一陣地鈍著疼,整副軀體都要被鑿碎了。
像是在遭受極刑。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無法成熟這種疼痛。
林念初疼得直咬被角,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
程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替她疼,可是又無能為力。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僅僅是握著她的手,給她支持與陪伴,可這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能減輕或者消除她的痛苦。
這輩子第一次,他真實而深切地感覺到了自己是個廢物。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不能再讓她遭第二次罪——這是他此時此刻內心的唯一想法。
后來,醫生來了一趟,問林念初中午吃飯了沒?如果沒吃的話趕緊吃點,不然一會兒沒力氣生。
林念初中午只吃了幾片涮肉就破水了,相當于沒吃,于是程硯又立刻跑去給她買吃的。
醫院東門外有一條小吃街,他給她買了碗紅豆粥,一個肉夾饃和一份小籠包。
等他拎著東西回來的時候,林念初正扯著被角流眼淚,看起來可憐弱小又無助。
可是哭歸哭,吃歸吃,兩不耽誤。
看到程硯回來了,她立即問了句:“你、你買了什么?”語氣還抽抽嗒嗒的,帶滿了哭腔。
“有肉夾饃,粥,包子。”程硯先把放到了床頭柜上,然后準備扶她起來。
結果林念初自己就撐著胳膊從床上坐起來了,淚流滿面地表達自己的驚喜之情:“還有肉夾饃呢?太、好、啦……”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喜極而泣呢。
程硯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后來他彎下了腰,把病床的上半部分搖起來了,讓她靠在床上吃。
肉夾饃是剛出爐的,肉餡肥瘦相間,饃烤的金黃酥脆,肉汁鮮香肥美,一口咬下去滿嘴留香,林念初感覺自己被治愈了大概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但肚子還是很疼,眼淚依舊是止不住地流。
她靠在病床上,一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一邊風卷殘云地吃著肉夾饃,時不時地還抽抽嗒嗒地來一句感慨:“醫、醫院附近的、的東西還挺好吃的。”
程硯哭笑不得:“好吃明天還給你買。”
林念初吸了吸鼻子,又問:“墨墨他們到家了么?”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生呢,她就讓蔣艾桐和段浩山先帶著墨墨回家了,因為孩子還有作業要寫呢,沒必要留在這里等。
“到了。”程硯道,“等進產房了再通知他們。”
林念初點頭:“嗯。”
吃完肉夾饃后,她又把粥給喝完了,然后繼續躺在病床上痛苦地等開指。
在痛苦中熬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她才開到了三指。
終于可以上無痛了。
打麻藥的時候,她一點感覺都沒了,因為已經疼麻木了,所以打麻藥的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無痛起作用之后,疼痛才慢慢緩解,終于從十八層地獄一層層地回到了人間。
無痛分娩雖然并不能徹底消除疼痛,但卻將疼痛指數降低到了可承受的范圍內。
林念初感覺自己像是又重新活了一遍。
要等到開十指才能進產房。
閑著沒事干,她又玩起了手機,先給蔣艾桐發了條微信:上了無痛之后,我覺得自己來到了天堂。
蔣艾桐的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你還能玩手機呢???
林念初:在待產,進產房就不能玩了。
蔣艾桐:真人性化!
是呀,不然太無聊了,無痛和手機都是產婦的福音。發完這條消息后,林念初忽然想到了什么,扭頭對坐在床邊的程硯說道:“老公,咱倆自拍一張呀?”
程硯懵了:“在這兒?”
林念初:“多有紀念性意義呀,以后可以給臭臭看。”
程硯無奈一笑:“行。”他起身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臂撐床,將上半身靠近她。
林念初打開了美顏相機,然后將腦袋貼向了程硯,將手機舉起,眼睛直直地盯著屏幕里的自己,試了好幾個角度,最終找到了一個最顯臉小的角度,然后勾唇微笑,摁下了拍攝鍵,再然后就不管程硯了,迅速收回手機,打開相冊點出來了那張照片,放大后再仔細看、認真看,感覺臉還是有點兒圓,眼不夠亮,嘴巴不夠紅潤,于是又重新p圖,重新修。
修完之后,立即把照片給蔣艾桐發了過去:好看么!?
蔣艾桐:emmmmm……你好歹在乎一下旁邊的那個工具人行么?臉都給人家p歪了。
林念初仔細一看,還真是,他老公的盛世美顏竟然被美顏相機拍沒了。
肯定是相機的問題,重拍!
于是她又打開了蘋果原相機。
但轉念又一想,哎,算了,還是不帶他了,要修兩個人挺麻煩,但她還是把手機給了程硯:“你走遠點,給我拍一張。”
“行。”程硯接過了手機,按照老婆要求朝后退了幾步,才剛把手機舉起,林念初就說了句,“你再往后退兩步,把我臉拍小點。”
程硯立即照做,然后再次舉起了手機。
林念初目不轉睛地看著鏡頭,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標準微笑。
程硯摁下了拍攝鍵。
等他拍完后,林念初立即朝他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好看么?讓我看看!”
“特別好看!”程硯一邊給她遞手機一邊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媳婦兒最美!”
林念初自信無比地接過了手機,結果點開相冊一看,甘甜的心情瞬間變得苦澀無比……
整個畫面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病房,她這個人只占據了百分之五,雖然是位于整個鏡頭的c位,但是,卻位于畫面的下半部分,并且只露出來了一張臉,像極了是一不留神把她拍上去的,而且畫面的整體采光特別暗淡,她的臉小是小了,卻黑了八個度。
標準的直男拍照。
林念初無語到了極點。
她本來想直接把照片刪了,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刪,把照片給蔣艾桐發了過去:看看我老公的拍照技術。
蔣艾桐:可以呀,病房拍的挺好看。
林念初:……
行,我不拍了。
放棄了拍照后,她打開了某音,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小視頻,刷著刷著,突然到了一對龍鳳胎的視頻,倆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眼睛烏溜溜的圓,小嘴巴紅唇飽滿,看起來跟福娃似的,特別討人喜歡。
她放下了手機,再一次地看向了身邊的老公,猶豫了一下,問:“要真的是兒子,你喜歡么?”
程硯脫口而出:“我當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