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為他斟了一杯茶:“情有可原,作為一名被兒子遺棄在家中的母親,我完全可以只記得你最單純可愛的幼年模樣,選擇性遺忘你最刻薄自負的年少時期。”
“哥哥呢,”奧蘭多端起茶抿了一口:“不是還有他陪著你么?他恐怕從幼年到老年都會一直單純可愛,多完美的兒子。”
“他快死了,”夫人用平淡的口吻,拋出一枚無形的炸彈:“淋巴瘤,很努力地拖了三年。病情每況愈下,三十歲的生日恐怕都趕不上。”
握在杯把上的長指略微一僵,奧蘭多輕輕將紅茶擱回茶幾面。
伯爵夫人聲線慵懶,這讓她的責備聽起來像嗔訴:“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叫你回家?威脅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從來不屑使用,愛回來不回來,誰管你呢。”
“難怪今天在迎接的眾人當中沒見到他,”奧蘭多揚起藍色的眼眸:“所以叫我回來是為了什么?”
“為這個姓氏盡一些應盡的義務,接手你哥哥繼承莊園,”伯爵夫人以自己兒子的全名收尾,一句輕飄飄的話瞬間重如泰山:“奧蘭多·赫伯特。”
奧蘭多雙腿交疊,靠回沙發:“抱歉,我不會同意。”
伯爵夫人撩開金色的大波浪:“你別無選擇,這是家業,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份幾百年的家業被你的堂兄弟奪走?”
“沒什么不可以,反正他們也姓赫伯特,也是這個氏族的一份子。”
伯爵夫人品用著自己手里的那杯茶:“你太自私了,奧蘭多。”
“人各有志,”奧蘭多的語氣不咸不淡:“更何況,人都是自私的,你我皆一樣。你為了維持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想讓我成為最穩固的靠山;我也同樣可以為了自己的喜好,繼續游歷四方。”
夫人提出建議:“你應該去看看你哥哥,或許會有所改觀。”
“我想更加不可能改觀,就是這片無聊的住所,將他壓抑禁錮成現在這樣。”書房麗的環境里,奧蘭多的雙眼藍得剔透明亮,這種藍可以仰仗天空,也可以依附海洋,但絕不會屬于這座復古封閉的偌大建筑。
伯爵夫人端直上身:“好吧,許諾你一個條件,允許你娶那位年輕的中國小姐,雖然她的身份地位實在一般,而且明顯還沒到達法定適婚年齡。”
奧蘭多:“這個條件對我來說毫無吸引力。”
“你不喜歡她嗎?不惜在全世界的面前向她求婚。”
“曼妮女士,你果然從未了解過我,”奧蘭多站起身,理正襯衣領口,冷聲宣布:“交流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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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珊和霍根管家參觀完莊園,重新回到宅子里的時候,奧蘭多已經在客廳里百無聊賴地握著遙控器看電視。
屏幕上的頻道節目轉換跳動的非常快,可見操縱遙控器的人內心煩躁。
管家也注意到了自家少爺的神煩,誠懇地看向身邊的中國女孩:“累壞了吧,小姐。你去沙發上陪少爺坐坐,我該吩咐下人們準備晚餐了。”
“嗯,好的。”秦珊應下,雖然對“晚餐”這件事很感興趣,但秦珊還是提著裙擺屁顛顛挪到奧蘭多所處的那個沙發上,一人占據一邊的扶手。像是守扎在各自的堡壘,中間隔著楚河漢界。
奧蘭多瞥了她一眼,沒有再換電視臺,認真道:“你的同類上電視了。”
秦珊的視線定格到屏幕上,bbc正在播放著一個紀錄片,《生命》的第七集,講述的是植物。
秦珊斜視別處:“無聊。”
奧蘭多突然問了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在中國,房子也很重要?”
秦珊不清楚他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是的,很重要,非常重要,生活的保障,很多人省吃儉用窮極一生只是為了擺脫蝸居的命運,擁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公寓。房價的逐年攀升也完全證實了這一點的真實存在性。而且在中國,丈母娘選女婿的首要標準就是,有房有車,房還排在車前面。”
奧蘭多輕“嘖”了一聲,不加遮掩的鄙視:“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成為一名海盜船長,還是一位莊園的主人。”
“廢話,”女孩毫不遲疑地回答:“當然是莊園的主人,即使做上海盜船長,也是為了大撈一筆成為莊園的主人。樹長得再高再茂盛,也終究會落葉歸根,大多數人還是會渴望穩定而不是冒險吧。”
奧蘭多很久沒有再開口,屏幕閃出綠光,映射在壁紙精致大氣的暗紋上。男人的目光重新回到電視,畫面里的密林遮天蔽日,郁郁蔥蔥。
他心里有點不舒服。
“我有了新發現,你的討厭之處不僅僅是外貌和智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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