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不知道第幾次穿透趙天君的心口。
人們大概會覺得和之前的無數次一劍穿透他的心口那般,這一次趙天君被一劍穿透,無非是會導致他的傷勢更重一番,而不能斬殺趙天君,但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趙天君被一劍穿透心口之后,站在原地,有些恍惚失神。
他呆呆看著那截劍尖,沉默了許久,問道:“為什么我總是躲不過這一劍?”
這一劍的起勢其實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經看出來了,只是看出來的便是看出來了,卻一直沒能躲掉。
這一劍如影隨形,在整個大戰里,一直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讓他極為難受,原本以為只要徹底斬殺了顧泯之后,那么這一劍便自然而然能過消散,卻沒曾想,自己已經幾乎快要斬殺顧泯的那一刻,這一劍還是穿透了他的心口。
趙天君說不難受,那肯定是假的。
顧泯有些費力的翻身,然后坐起來。
吐出一大口黑血。
這才虛弱說道:“既然知道有這一劍,卻一直破不開,怎么可能躲得過這一劍?”
趙天君瞇了瞇眼,眼里還有些殺機,卻沒有什么威勢了,此刻的他如同一頭垂暮的獅子,即便還想要威懾四方,卻也是無能為力了,更何況,在他面前的年輕人不是什么挑釁者,而是另外的王者。
趙天君一身氣機,此刻正在瘋狂流失,要還給天地。
趙天君感慨道:“我修行多年,踏足天君境之后,只覺得長生便是最后所想,卻沒想到,長生不曾看到,卻被你這么個后來人給攔下了。”
顧泯再次吐出一口血沫,默然無語。
他懶得廢話,這會兒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差不多移位了,說話都疼。
趙天君看向顧泯微笑道:“我不明白,像是你們這樣真正的天才,為什么卻不想著長生,卻一直要和我們過不去?”
所謂人之將死其也善,到了此刻的趙天君,倒是像是個長輩和顧泯開始閑聊起來,顧泯想了想,認真道:“大概是只有不想著長生,才會成為你口中所謂的天才吧。”
趙天君看向他,搖了搖頭,好像要再說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笑,便朝著遠處走去,只是一邊走,身影都一邊在消散。
他已經是必死的局面了,所以顧泯沒有去管,更沒有再遞出一劍,而只是坐在原地。
無數僧人此刻都在看著顧泯,空明禪師所謂真佛一說,他們幾乎已經是相信了。
今日肯定是佛門的滅門之災,但卻被顧泯救下來了,那自然便是真佛。
空明禪師在少年僧人的攙扶下,緩慢靠近顧泯。
顧泯坐在地面,沒有起身。
空明禪師也費力的坐下。
兩人再次對視,各自都不發一。
直到片刻后,空明禪師微笑道:“夢中那位前輩,曾留下一個地名,道友可否想要知道?”
顧泯看向空明禪師,譏諷道:“做交易?你就不怕我把桌子掀了?”
空明禪師自然明白顧泯所說的是什么東西,搖頭道:“那些僧人何其無辜,道友如何舍得出手?”
顧泯說道:“你當我是什么好人?我一路來殺的人不少。”
一路修行,顧泯殺了多少人?
已經算不清楚了。
空明禪師還是搖頭道:“貧僧倒是不信,不過也是貧僧想的太多了,依著道友這般品性,想來貧僧即便什么都不說,道友也不會有什么好說的。”
顧泯不說話。
“佛門存亡,便拜托道友了。”
空明禪師真心開口,只是看起來,怎么都像是脅迫。
顧泯說道:“即便今日殺了個天君,你們這些人也沒有任何容身之處,佛門理念和他們格格不入,這便是最大的罪,沒人護得了你們。”
空明禪師點頭道:“貧僧也想明白了,既然我佛門道統是從別處傳入,我等佛門弟子,便去那佛法源頭所在,只怕那才是最好。”
顧泯皺了皺眉,空明禪師已經點透,要去那所謂的佛法源頭處,自然便是彼岸和彼岸連接的那些世界里。
三千世界,僧人之多,不可勝數。
空明禪師微笑道:“道友應當能一劍斬開天幕,帶著這些僧人離開此處的。”
顧泯問道:“我為何要這般做?難道只是為了那個地名?”
空明禪師笑而不語,只是指了指天。
顧泯剛想要再說話,便已經察覺到這個和尚沒了氣息,他的一生生機,一直都在消散,之前和顧泯最后的對話,已經是極為難得了,如今心愿說不上是不是已經了了,但卻是堅持不住了。
顧泯看著他已經微笑閉目,也就不再多說。
少年僧人有些悲傷。
他雖然和空明禪師才認識一日,但早已經聽說過他的事跡,將他當作偶像。
但有些事情,注定是不長久的。
短暫而已。
顧泯忽然打趣道:“要不然把他燒一燒,看看有沒有舍利子?”
少年僧人一愣,隨即便聽到了那些僧人的誦經聲。
他很快便聽出來,這是用來送別佛門高僧的往生經,于是他很快便跟著念誦起來。
一時間,這里滿是佛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