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覺得輕松嗎?”
顧泯看著他,搖了搖頭。
隨著他說出那些話,那些如劍的雨便將鐘天魁的生機徹底斬碎。
小巷雨夜,很不尋常。
鐘天魁倒了下去,肯定不會再站起來了。
顧泯的臉色有些發白,不是因為他受了傷,而是今日的這一次對于劍道的嘗試,對于他來說,太過艱難,但好處也是難以說的,至少從今天開始,顧泯的劍道,又有了新的變化。
他的殺力或許還達不到世間頂尖,但是在劍道上,他只怕已經走得極遠,一般的劍修,難以望其項背。
在雨中沉默了片刻。
顧泯咧嘴笑了笑。
然后他撿起那已經只剩下一截的傘骨,緩慢的朝著小巷外面走了出去。
這場小巷夜戰,他尚未破境,但得到的東西卻比破境還要好。
只是殺了鐘天魁,以后會如何,便不太好說了。
……
……
雨總是會停的,天也自然會亮。
事情也自然會被人發現。
天亮的時候,小巷里鐘天魁的尸體被人發現了。
在地面,每天都有人在死,像是鐘天魁這樣的人物,即便活著的時候是因為準君,可死后,誰還知曉?
所以即便有好些人都看到了尸體,卻不怎么在意。
有些人直接便在身側過去了,有些人則是隨意的踩在尸體上,走了過去。
有人罵兩句真晦氣,有人眼中有些憐憫。
但都是很淡的情緒。
直到很久之后,有個修行者追尋到這里,看到鐘天魁的尸體后,他一下子跌坐在積水里,水滴四濺。
“鐘準君?!”
他顫抖開口,面色駭然。
很快,這里來了很多人,周圍百丈之內的修行者,全部都被清空,中心只有兩個年輕人,正站在那尸體旁邊,正是寧云和寧遠。
他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追尋兇手,可惜一直沒有什么線索。
之前得到消息,說是鐘天魁要為愛子報仇,他已經得到了些線索,便去找了兇手。
“看起來這位比我們想象中還要難纏,就連他都死了。”
寧遠感慨開口道:“之前姜劍仙說那人是個歸一境,但如今來看,只怕不止了,理應是為準君,而且還是準君巔峰。”
他有這樣的判斷很簡單,是從鐘天魁的尸體上得到的。
眼前的鐘天魁,雖然尸體上殘留著劍意,卻沒有一處劍傷,很顯然那是對面劍修以劍氣而殺,不用劍,而用劍氣便能殺死一位準君,不管怎么說,都應該至少是準君這樣的強者。
“那人如果已經是這個境界,那么除去天君,只怕也沒人有辦法了。”寧遠看向寧云說道:“要不要稟告上去?”
寧云輕聲道:“爺爺肯定已經知曉了,只是爺爺如今正在閉關,即便知曉,恐怕不會特意出關。”
準君在旁人眼里,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但是對于天君來說,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寧遠感慨道:“這么久了,死了這么多人,卻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想起來便覺得有些難受。”
寧云說道:“希望不要見到他。”
寧遠皺了皺眉。
卻沒想到自家兄長一語成讖。
當天夜晚,還是一個尋常小巷后的尋常院落。
那個年輕人來到了這里,在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尸體。
寧遠臉色蒼白,看著這一幕的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為了不被這個年輕人找到,他們很低調。
但他們卻忘了一件事,再怎么低調,若是有人一直注視著他們,那怎么都逃不掉。
如今便是這樣。
寧遠看著那個生得很好看的年輕人,寧云也看著。
“沒想到你這么年輕。”
寧云感慨道:“似乎當年來這里的那兩位,也很年輕。”
顧泯搖頭道:“都沒我年輕。”
這倒是實話,李扶搖走到滄海的時候便已經接近百年,而后又花了很多年去尋那些天材地寶為了復蘇青槐,再之后他來到這里的時候,其實已經很多年過去了。
至于白寅,走到歸一境的時候,便已經遠不止百歲了,至少是千歲。
來到這邊的時候,也很多年了。
而顧泯呢。
如今他是歸一境,真說起來,也不過不到兩百歲。
他真的很年輕。
不到兩百歲的歸一境,即便是在這個世界,歷史中也只有寥寥幾人,而這寥寥幾人卻是從小在這里修行的,而顧泯所在的地方,天地靈氣遠遠沒有這里這么多濃郁。
年輕是顧泯最大的本錢。
寧云苦笑了一聲,說道:“你既然是來殺我們的,那我們又能怎么辦?”
鐘天魁都死了,他們即便再怎么出彩,畢竟也只是個年輕人。
還是那句話,既然都是年輕人,那么他們怎么可能會比顧泯更了不起。
顧泯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的確很容易殺。
顧泯說道:“我想看看你們身后那位天君會不會親自出手,所以我想拿你們做種子。”
寧遠臉色煞白,說不出什么話來,寧云卻是疑惑道:“依著你的境界,難道有了可戰天君的能力?”
顧泯笑道:“我尚未踏足準君,殺準君也不容易,殺天君,幾乎不可能。”
寧云說的是戰,顧泯說的是殺。
寧云說道:“那你便是自尋死路。”
顧泯說道:“我又不是蠢人,怎么可能去自尋死路?”
寧云挑了挑眉,他當然知道顧泯說的是真的,他當然不是蠢人,自然不會自尋死路。
他一切想要做的,都會有結果。
寧云還想說些話,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至于他身邊的寧遠,早已經說不出來話。
他遠沒有自家兄長那么好的定力。
顧泯平靜說道:“我的劍,想問問天君。”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寧云毫不猶豫的捏碎了手中的東西。
一道玄妙氣息瞬間出現,身后若隱若現的出現了一道身影。
看起來,自然是那位已經閉關的寧天君。
他的氣息如淵,只是一道虛影便昭示著屬于天君的強大。
寧遠的神情緩和了不少,他看著這道虛影,高興起來。
寧云沒什么表情變化,他知道對方知道自己有這手段,對方知道有這手段卻不害怕,而且從容的讓他施展出來,那意味著什么?
或許是自信?
當然是自信。
顧泯看著那道虛影,心想這也算天君?
顧泯見過天君。
蒐天君是最近的天君,韓天君他也見過,那些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天君。
可眼前這道虛影,倒不是什么厲害的人物,至少對不起天君兩字。
于是他出了一劍。
劍光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起來的,但很顯然最后是要落下那道虛影里的。
那道虛影一揮袖,恐怖的氣息直接涌出,在頃刻間便撕裂了空間。
顧泯卻不在意,劍光掠過,直接斬碎那道氣息。
而后劍光落到了那道虛影身上。
虛影被斬開,直接消散在天地之間。
寧云的臉色大變,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爺爺的虛影,在他看來即便不是天君也應該是準君那般的強大,卻沒想到,顧泯只是輕易出了兩劍,便將虛影斬碎了。
顧泯手里沒劍,那兩道劍光卻那么可怕。
既然虛影被斬開了,那么寧云也會死了。
是的,他們都死了。
這個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天上的那些修行者震動不已,如果說之前鐘夜的死,還沒能讓寧天君的疆域震動,那如今鐘天魁和寧云寧遠都死了,那么便肯定會震動了。
鐘天魁是一位準君,寧遠寧云卻是姓寧。
他們的身份很重要。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便代表著寧天君,既然他們死了,總是要有人為了這樁事來付出代價的。
顧泯成為了很多人想殺的對象。
但他此刻,卻在屋檐下吃面。
一碗很尋常的清湯面。
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只是個普通人,尚且還不懂修行,自然便還沒有辟谷,因此在最初對那些年,他們自然需要吃東西,直到后來某天,他們開始修行,然后辟谷。
當然這樣的事情,每個人發生的時間都不一樣。
王渙踏上修行的時候,也不早。
所以他知道怎么煮面。
顧泯很久沒吃面了。
現在兩個人在屋檐下,吃著兩碗尋常的面。
王渙為什么要煮面?
是因為顧泯在幫他,那本對顧泯來說看著不難的劍訣,卻是王渙如今都無法看透的東西。
要不是顧泯時常點撥他,他只怕到了現在也沒有什么進展。
“我這里也有幾本劍訣,不過都不太適合你,不過倒是可以給你看看。”
柢山的劍訣,絕對不比劍庭的差。
顧泯開始念那些劍訣,聲音不快不慢,在吃面的間歇開始念,王渙卻是放下面碗,很認真的記著。
很顯然,他這樣的人,很難做到過目不忘。
自然也無法做到聽人念了些文字便記得清。
所以他一邊記,一邊抄寫,還好顧泯沒有刻意為難這個少年,要不然只怕他會什么都記不住。
“別這么看我,我還是覺得你不可能成為什么了不起的劍修,但我卻愿意給你機會,至于最后如何,想來你自己都不會再后悔。”
顧泯放下面碗,擦了擦嘴。
他有些欣賞的說道:“堅持下去,不成也不后悔。”
王渙卻是說道:“你越是這么說,我越是覺得我的前途迷茫,可是我那么喜歡劍,你即便是這么說,我也高興。”
顧泯沒說話。
他好似記起一句話。
叫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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