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走出古董鋪子,見對面書攤沒有客人來,便去巷子深處的酒鋪子里買酒。
在這里的眾人里,也就酒鋪子里的那個賣酒女子年輕。
不僅年輕,而且看著還很安靜,就像是一朵桂花一樣。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顧泯漸漸明白,這巷子里的眾人大概也都有些故事,說不定有些人曾經還在戰場上當真大殺過四方,不過每個人的故事是自己的,顧泯不去問,雖然也想知道,但也知道分寸。
顧泯要了兩壺酒,一壺酒給自己,另外一壺酒給老攤主。
年輕女子將酒放在桌上,轉身便返回柜臺那邊,看著小巷,神游天外。
她生得不算美麗,只有幾分清秀的感覺,但即便如此,給人的感覺也別有一份味道,不是酒味。
倒是像一條小溪,緩緩而流。
顧泯來這里好幾次了,每次都沒搭話,今天突然想說幾句,便開口問道:“你在想什么?”
巷子里別人,顧泯都要用前輩之類的稱呼,畢竟自己在他們面前都是后生,可眼前這個女子太過年輕,顧泯實在是不想喊一聲前輩。
女子仿佛有些遲鈍,很久之后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顧泯,她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喝酒有什么意思,又喝不醉。”
對于修行者來說,的確不管酒有多好,都是很難喝醉的。
顧泯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但他說,酒是好東西,能讓那些讀書人寫出更錦繡的文章,能讓那些劍修出劍更快幾分,也能讓那些本不敢做出選擇的人而做出選擇,他就是酒喝太多了,所以
才做了那么個錯的選擇。”
聽著這話,顧泯算是明白了,感情眼前這個女子,肯定有過一段如今都忘不了的感情,也會有一個永遠都放不下的人。
顧泯喝了口酒,也有些想柳邑了。
女子瞥了一眼顧泯,說道:“你喝酒的時候挺像他的,就是沒他好看。”
這句話,好傷人。
換成一般人,早就被傷了,可是顧泯只是呵呵一笑。
他要是把自己的真正的那張臉露出來,誰還能比他好看?
喝了幾口酒,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的女子開始絮絮叨叨開口,不過這一句一句都是在拿顧泯和某人比較。
又是什么文采不及對方,又是什么境界不及對方,又是什么沒對方高。
反正說來說去,原來還相當自信的顧泯,這會兒都有些惆悵了。
趁著最后一口酒喝完,他趕緊提著另外一壺酒,溜了溜了。
這一幕被小巷里的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滿是笑意。
小跑回到這邊,一壺酒遞給老攤主,卻是發現老攤主有些失神的看著小巷外面,顧泯順著對方視線看去,發現那小巷外面,有一對父女,緩慢前行。
顧泯轉過頭來,在老攤主的眼中看到一種叫做失望和高興的情緒。
這兩種情緒,在他眼睛里,交替出現。
“臭小子。”
顧泯有些出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懷里就被老攤主丟了一袋子祀云錢。
顧泯疑惑的看著老攤主。
“把這些錢,想辦法給那兩人,別讓他知道是我給的。”
老攤主深吸一口氣,有些期盼的看著顧泯說道:“幫我一把。”
顧泯嗯了一聲,倒也不再多說,起身便走出小巷。
這么多天了,老攤主第一次讓自己幫忙,那自然是肯定要幫的。
只是走出小巷的時候,那對父女已經走遠了,顧泯看著背影,趕緊加快了腳步,不知不覺,便穿過了好幾條街。
這邊的景象,要比小巷那邊人多得多。
一條長街,街道兩旁,到處都是賣東西的,長街上不少修行者,不時駐足,購買看上眼的東西。
顧泯跟在那父女身后,很快便停下了腳步。
是因為前方那個生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看到了更前面有賣糖葫蘆的,便不肯再走了。
小姑娘看著那些鮮紅的糖葫蘆,仰著小腦袋,口水順著嘴角就不爭氣的流出來了。
身材修長的中年男人,生就一副好面容,穿著一身普通的布袍子,雖說看著寒酸,但依然有些出塵之意。
眼看著自家閨女不肯走了,中年男人先是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用衣袖將自家閨女嘴角的口水擦干。
小姑娘看著自家爹爹的臉,指著糖葫蘆,奶聲奶氣的說道:“要吃。”
中年男人苦澀一笑,臉有些紅,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他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塊玉佩,站起來就要對那買糖葫蘆的小販說能不能換一串。
但很快小姑娘便又拉著中年男人的衣袖,同樣是奶聲奶氣的,不過這次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同。
“不吃了,酸。”
聽著這話,中年男人原本便有些窘迫的臉上,又多了好些其他情緒,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爹爹抱抱。”
中年男人點點頭,抱起小姑娘,將她放在自己頭頂,騎在自己頭上,就朝著前面走去。
可誰能想到,走出去好幾步之后,中年男人竟然是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小姑娘用自己的小手不斷的在替自己爹爹擦去眼淚,一邊擦還一邊開口安慰道:“爹爹別哭,糖葫蘆不好吃,我最不愿意吃糖葫蘆了。”
小姑娘歪著頭看著那離著自己越來越遠的糖葫蘆,嘴里還是在念叨:“糖葫蘆不好吃,酸死人了。”
可實際上,她哪里吃過糖葫蘆啊。
酸不酸的,也是書上寫的。
看著小姑娘和她爹爹越走越遠,顧泯來到買糖葫蘆的修行者旁。
“來一串?”
那人試探開口。
顧泯說道:“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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