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那個紅袍男人看向小巷深處的時候,以老攤主為首的七八家鋪子老板,全部都屏氣凝神,心有所感。
只是來到巷子口,紅袍男人最后一步始終沒有跨出去,反而折返身形,朝著遠處走去。
巷子里長舒一口氣。
好似那人沒有踏進巷子里,是一樁很大的幸事。
顧泯也若有所思的抬頭,只是自己看去的時候,已經晚了,眼前只能依稀看到一襲紅袍,但也是很快消散。
顧泯揉了揉眼睛,倒也沒多想,轉過身來便招呼其余的來人。
老攤主搖搖頭,放下手中書籍,一張臉上,多了幾分憂愁。
那三四人走入小巷之后,其實并未多做逗留,在那古董鋪子里,年輕女子看中一把木扇,問價的時候,謝寶山說這是當初那位文采無雙的書圣遺物,開價便是五千祀云錢,這要是一般修行者,早就給嚇跑了。
反倒是和那年輕女子一道的男子冷笑道:“若真是張太虛的扇子,別說五千,就說是五十萬,也一點不貴。”
那位號稱書圣的張太虛,戰死于七百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在此之前,他的一生無比傳奇,生下來之時,便被判斷無法修行,眼瞅著長大之后,定然就是要被送入遺墟了,可在成年之前,他又偏偏可以修行了,雖說逃過去遺墟的命運,但沒人覺得他以后會成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果不其然,在之后的百年間,他雖然修行,但是進展緩慢,眼瞅著便直接要被卡死在第二境,誰曾想到,后來的張太虛厚積薄發,竟然是在此后兩百年里,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了重意境界,而后百年一步,在千秋境內,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文采不凡,詩詞歌賦都無比精通,又有了這么個境界傍身,很快他便成為整個世間女子心中的那個人,尤其是他的書法,更是舉世無雙,有人甚至能在他的真跡里看到他的修行大道,參悟之后,獲益頗多。
不過雖然他在戰場上殺過不少人,但也是在七百年前的那場大戰里被人斬殺。
一代書圣,便就此隕落。
謝寶山神情不變,沒有被揭穿的尷尬,而是稱贊道:“道友好眼光,我就直說了,這把木扇雖然不是張太虛之物,倒也和張太虛有些關系,這乃是他書童的用品,不信你看,在扇骨這里,不是還刻著張太虛對那書童的寄語?”
那年輕男人一怔,隨即打開木扇,果不其然在扇骨上能看到“山高水長,姑且走之。”八個大字。
字跡飄逸,有大家風范。
一直沒說話的老人點頭笑道:“是張太虛真跡無疑了。”
謝寶山笑道:“還是這位老哥識貨,我這個人賣東西,一分錢一分貨,從不作假,這點城里誰不知道?”
年輕男子沒有猶豫,果斷掏錢買下這把木扇。
謝寶山接過之后,笑呵呵說道:“道友不妨再看看,這鋪子里還有些其他寶貝,說不定就有幾件有眼緣的。”
那男子本來便出身不凡,原本對這小鋪子并沒有報多大希望,可這頭一件,便碰到了所謂的書圣遺物,這倒是讓他的興趣大增,而后進入鋪子里,沒要多久,便挑選了四件小玩意。
有一個年頭久遠的青銅鎮紙,兩枚玉佩。
玉佩據說是當年一對很出名道侶的信物。
就這三樣東西,加上之前的木扇,一下子謝寶山便要了三萬祀云錢。
這說起來,都不便宜。
男子也不是個講價的主,付錢之后,還在那邊酒鋪子里買了幾壇桂云香,也算是謝寶山為巷子里的鄰居創收了。
等到這一行三人滿意離去,顧泯才走到對面鋪子里,抓了一把謝寶山的瓜子兒,笑瞇瞇問道:“那木扇真是什么書圣書童的東西?”
謝寶山和別人喜歡不著四六的胡咧咧,可看到這個年輕人,卻是不喜歡彎彎繞,從那小子手中拿過一把瓜子,笑瞇瞇說道:“假的,贗品,后面幾樣東西也都假的。”
顧泯啞然失笑,“那你不怕他們找麻煩?”
謝寶山邊嗑瓜子便笑呵呵說道:“買這東西,可都是這規矩,出門便不認了,你來找我麻煩,說是假的,我還說這玩意是你掉包了呢?這誰能說得清楚,所以買這玩意,都是靠一雙眼睛,別的,都靠不住。”
謝寶山拍拍手,笑瞇瞇說道:“這些都是金玉良,你小子可有得學,好好琢磨吧。”
顧泯點點頭。
本身謝寶山愿意說這些,便是很不錯的一件
事,這要是換做別人,就是這點道理,也不愿意說出來的。
顧泯轉身要走在,謝寶山抓住他的衣袖,說道:“別急著走啊。”
顧泯停下,一臉茫然。
謝寶山從柜子里拿出兩顆鵝卵石,笑瞇瞇說道:“看看,有什么門道?”
顧泯打眼一看,就看見那盒子里裝著的兩顆鵝卵石,平平無奇,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這能被謝寶山這樣鄭重的裝在盒子里,只怕也不是凡物,只是甭管顧泯是用心去看,還是用劍識去感知,都無法看到什么特別的地方。
沉默良久,顧泯搖頭道:“看不出來。”
謝寶山也不著急,只是繼續問道:“要是讓你花一萬祀云錢買這兩顆石頭,你買嗎?”
顧泯搖頭,“我看不出來,即便是什么寶貝,我也不出手,要是看走眼了,那怎么辦?”
謝寶山繼續問道:“若是五千呢?”
顧泯想了想,認真道:“一千祀云錢,我就要了。”
本以為這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了,但誰能想到,謝寶山直接哈哈大笑道:“這本來就是顆普通的鵝卵石,真愿意玩一千祀云錢來買,你小子得后悔死。”
顧泯滿臉惆悵,“您這不逗我玩嘛?”
謝寶山拿起兩顆鵝卵石,放在柜臺上,繼續說道:“我的話這就信了?跟你明說了吧,進了這種鋪子,店鋪老板的那張嘴是絕對信不得的,甭管他說什么,也甭管他怎么吹牛,反正就一句話,你要是把他的話當真,那你這一趟,沒什么說的,就保管得把底褲都給虧掉!”
顧泯點頭道:“受教了。”
謝寶山笑瞇瞇說道:“那現在,讓你花一千祀云錢來買這兩顆石頭,愿意嗎?”
“你不是說……”
顧泯挑眉道:“前輩這些話,又有哪句話是真的?”
謝寶山笑而不語。
“五百!”
顧泯討價還價。
謝寶山笑瞇瞇開口,“可以,不過只能選一顆。”
顧泯掏出五百祀云錢,放在柜臺上。
伸手去選了一顆鵝卵石,看也不看的就收起來,“只要我不去管它到底是什么東西,那我這次買東西,就誰都不能說我吃虧了。”
謝寶山一怔,還沒想到眼前這小子還有這種說法,一時間也愣住了。
不過看著顧泯的背影,謝寶山又很快復歸平靜,瞇著眼看著對面,伸手拿起那顆柜臺上剩下的石頭,他也沒怎么用力,便將其捏碎,成了粉末。
拍了拍手,謝寶山感慨道:“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