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知道彼岸那邊事情的人,肯定不少,但是應當沒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
老和尚說道:“彼岸確有長生之路,要不然這歷史上的那些天才,會如同飛蛾撲火般不計后果的朝著彼岸而去。”
這人間歷史,已經只能追溯到萬年之前,而在這萬年之中,幾乎大部分真正的天才修行者,都是離開此地前往彼岸而去的,雖說在史冊上他們被記載成無數種死法,但實際上,他們都沒死。
幾乎全部都去了彼岸。
彼岸似乎是一種比這個世間更為高等的世界,一旦破開金闕,便不會在這里停留,千百年來,一直如此。
而今天,老和尚便要直白揭露原因。
“一旦破境,便會有天地大道壓制,金闕之上,修行便幾乎再無可能,為了繼續修行,便只能去彼岸。”
老和尚說道:“那不是一個騙局,是真正有長生可能的地方。”
天底下要是有人說話百分百可信,就只有面前的老和尚了。
白玉塵又問道:“除去這些之外,你不知道別的了?”
老和尚微笑道:“彼岸何其神秘,去者莫能還,我們這些在迷霧之前的人,能夠知道一些迷霧里的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
……
……
梁拾遺和女子劍仙兩人前往西海之外,并非御劍而行,而是乘舟。
御劍很快,乘舟也不慢。
本來按著梁拾遺自己的想法,去往西海之外的蠻夷之地,叫上更多的人最好,喊上一堆金闕,也不用再廢話什么,直接橫推那邊的蠻夷,將這個族群給滅掉,那之后西海,自然會有千萬年的太平光景。
只可惜他的這個想法,并沒有得到旁人的支持,他一共邀請過幾個人,沒一個人答應他。
最后他沒辦法,只能兩人出海,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殺法,雖然再不能去想蕩滅整個西海之外的蠻夷,但至少也能殺那么數位金闕。
讓那些蠻夷安靜下來,在未來的數十年乃至百年之中,不再生事。
站在船頭,梁拾遺百無聊賴的問道:“你之前在西海百年,殺過多少橫渡西海的蠻夷?”
女子劍仙看著海面,頭也不抬的說道:“三個。”
“三個都是金闕?”
梁拾遺掏了掏耳朵,自顧自說道:“對了,不是金闕,估摸著都不敢往西海這邊來。”
“那知道那邊蠻夷是個什么情況嗎?誰最厲害?”
梁拾遺伸手在海水里攪動,然后無趣的躺下,頭看著天空,“我太蠢了,這種事情,你肯定不上心,我居然還白費功夫去問你,真是蠢。”
女子劍仙坐鎮西海的百年里,每日做得最多的,不是殺人,而是在悟劍,她在百年里,一直在修行劍道,至于修行之外,若是有蠻夷想要橫渡西海,自然而然的便會出手。
而除去殺人之外,她自然沒有興趣再去問什么別的東西。
梁拾遺有些無趣的說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練劍之外的事情?”
女子劍仙看了他一眼,然后很直白的……點了點頭。
在她心里,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比練劍更重要,尤其是在已經報仇之后,再之后的事情,便更是只有練劍一件事了。
“那我說要出西海,你為什么要跟著我一起來?”
梁拾遺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就像是這次離開西海,他也只是問過女子劍仙愿不愿意同行,依著他的想法,要是女子劍仙不愿意,他就獨自出海就是了,誰叫他當初要勝過眼前的女子,成了這么個西海之主。
只是當初開口的時候,女子劍仙也同意了,這其實讓梁拾遺有些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女子劍仙挑眉說道:“我也想知道你為什么非要出海殺人。”
梁拾遺笑著問道:“你沒有想法?”
“你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心系天下的人,成了西海之主,也不愿意留在西海,想來這天底下的大事,你都可以不在意,說走便走了,為什么偏偏要做這么多事情?”
女子劍仙說話的時候,梁拾遺已經坐起身來,一直在看著她。
梁拾遺反問道:“上次那個蠻夷去到了劍府門前,是從什么地方過去的?難道不是西海?”
那是這些年來,第一個從海外來到這邊,并且在這邊攪弄風雨的蠻夷,而恰恰就是從西海那邊過來的。
“原來只是面子。”
女子劍仙有些失望,對這個答案很失望,也對梁拾遺這個人很失望。
蠻夷從西海外而來,而那個時候的西海之主是梁拾遺,這自然會讓梁拾遺很沒有面子,他是天底下劍道最高之人,是劍道魁首,雖然現在用劍的,名聲最響亮的應該是那個在南楚當皇帝的年輕人,可梁拾遺畢竟是劍道魁首,想來沒有人能讓他沒面子。
即便是沒了面子,也要找回來。
“沒面子是真的,要找回來面子也是真的,但除去這些之外,還有責任兩個字。”
梁拾遺微笑道:“師父離開之后,我獨自一人,肩上沒有任何東西,責任這兩個字,我一直很害怕見到,因為這往往意味著麻煩,能扛下來的還好,扛不下來的,便會讓我覺得無力,到時候除去一直說沒辦法之外,還能做什么?”
“不過我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很少,正好很少的那些事情,也不關我的事情。”
梁拾遺說了這么些話,感覺有些輕松,于是大聲笑了起來,很開懷的意思。
“你沒有想過你會死在西海之外?”
女子劍仙淡然道:“你縱然很強,但只有我們,整個西海之外的蠻夷,至少也有十位金闕。”
梁拾遺毫不在乎的說道:“你和我一起死,還有什么死法比這個死法更好?”
“不去彼岸了?”
“事情有先后輕重之分,我覺得去彼岸這種事情,還不是很重要。”
“有時候你真的是個很怪的人。”
“認真的時候?”
“為什么要這樣?”
“你難道不知道,天底下但凡是奇怪的劍修,都是了不起的劍修。哦,抱歉,其實應該是了不起的劍修,都是奇怪的劍修,你看看當初的晚云真人,如今的我,是不是如此?”
梁拾遺仰起頭,帶著笑意說道:“一個修行者,不管怎么強大,但如果他的心里沒有這個世間,我就會看不起他。”
女子劍仙不說話。
海面盡頭已經隱隱可見高山,一片海島,已經出現在了他們兩人的眼前。
女子劍仙忽然說道:“我不陪你去了。”
梁拾遺有些意外,當初她答應的時候,他很意外,這會兒說不陪他的時候,也是如此。
“怕我死在那邊?”
梁拾遺很快便知道了女子劍仙的想法。
女子劍仙不去,便是讓他有所牽掛,在這邊看著他,他自然會盡量回來。
“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會出劍。”
女子劍仙淡然道:“雖然我到這會兒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非要一個人跑到這邊來,明明會有更為穩妥的辦法。”
梁拾遺站起身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自己的佩劍,笑道:“我的劍道到了這會兒,真的需要殺幾個人。”
——
離開邊境,一路北上,之后的日子,御劍而行,顧泯和阿桑用不了多久,便已經走了一半大應疆土。
如今的大應,邊境上戰事已起,國境之中也是無比肅然,即便是御劍而過,顧泯也能感受到那股氣息。
紛紛擾擾,才是人間。
不過已經在邊境耽誤了不少時間,顧泯這之后一路,并未停留。
數日之后,他來到了千丈山。
落于山腳,仰頭去看這座人跡罕至的荒山,顧泯轉頭問道:“師姐看出有什么異樣沒有?”
金闕強者的神魂無比強大,放開神識,周遭方圓百里,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這樣的強者感知。
阿桑閉上眼睛,認真感知了一番,在半刻鐘之后才睜開眼睛,然后搖了搖頭。
顧泯皺了皺眉。
千丈山被發現過有兵器甲胄,是屬于那支御北軍的,根據老太傅的推算,這個地方應該有一處別的空間。
類似于帝陵藏于地底,也類似于顧泯之前去那處劍道囚籠。
只是怎么尋找到那入口,是他要面臨的頭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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