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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天邊飄起了小雪。
臨近關隘的一座小鎮,就剩下這么一座小酒肆了,賣酒婦人年紀不大,正是風韻猶存的年紀,只是臉上盡數都是愁容,仿佛讓人喝酒都要少喝幾口才行了。
圍坐在小爐子前,溫著兩壺酒,藍臨真人抬頭去看外面的景象,很是冷清。
在戰事迫近此地的時候,這鎮子里的人們,就都跑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也是些老幼婦孺。
藍臨真人攏著衣袖,看起來像是個溫和的教書先生,他揉了揉手背,才輕聲說道:“我勸不了我那個弟子,其實也沒有理由勸他,要說的,無非就是說他更適合練劍,但他身體里流著大祁皇族的鮮血,加上他自己的性子就是那樣,我說什么都沒用。”
藍臨真人絕對是個不愿意看見戰爭,希望戰爭趕緊結束的人,但他還是提前說道:“喝酒聊天可以,但別說太多其他的,沒用。”
徐賓知道這是這位真人在告訴他,別想著讓他幫著大應把大祁的土地送出去。
徐賓灑然一笑,“像是真人這樣的人,以后即便是整個大祁都變成了大應,也會一直受人尊崇,只是劍庭以后再說起來,只能是第二劍宗了。”
藍臨真人喝酒,不說話。
徐賓再問道:“退一萬步來說,真人愿意看著劍庭的劍修,一個個去死?”
藍臨真人看了他一眼,“我勸不回去的會有,等看著人死太多了,心生懼意回去的,也會有,總之都會有,會多死一些人,有辦法,我辦不了,我辦得了的,沒用。”
藍臨真人喝了口酒,面對劍庭如今的困境,他這個劍庭掌教,有些兩難。
若是當真狠心用掌教的身份讓這些劍修都撤回去,那么師徒還做不做了?
可是眼看著自己師弟把這么多劍修都送去死,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真人是覺得師徒情誼比這么多人命重要?”
徐賓笑著開口,他選擇不出手,而和藍臨真人來這么個地方好好談,就是希望劍庭的劍修撤走,讓他們南下的路途,更為順暢一些。
只是這只是想法,想要談成,還有很長的距離。
藍臨真人低頭看著爐子里的微紅的木炭,久久不語。
“有時候我在想,若我的弟子不是梁照,而是顧泯,如今時局,會不會就沒那么多問題了?”
藍臨真人不知道怎么的,提起了顧泯,這讓徐賓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很是客觀的說道:“如今局勢,誰來也不好收拾,難道換個人,就能不顧血脈了?”
為了黎民百姓,為了不讓生靈涂炭,難道真有人就可以放棄半座王朝,拱手讓出?
況且這局勢,也沒有太大的強弱之分。
不過現在來看,大祁的確是千瘡百孔了。
藍臨真人微笑道:“誰知道呢,如今局勢,最終到底會如何,誰……也說不準。”
徐賓淡淡一笑,但也不好接話。
于是天色暗去,漫漫長夜到來,這酒肆里兩人在微弱的燈火前,烤火喝酒,卻再也沒怎么說話。
……
……
南楚疆域,地處大祁最為南邊,自然也冷,在紫陽山看到下雪的時候,其實南楚已然是大雪紛飛了。
暮色中,兩道人影臨近郢都城。
一男一女,一高一低。
在城外遙遙看著那暮色下的郢都,一片雪白,有種別樣的感覺。
顧泯在郢都待了很多年,可離開之后,每次回來都會有種特別的感覺,但又說不清楚。
白粥看著顧泯停下,也跟著停下,抬頭看去,神色平淡。
“如果能在這里住上很多年,我想我也不會覺得膩的。”
白粥輕聲開口,意有所指。
顧泯點頭道:“這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的郢都了。”
白粥認真道:“不是糊弄你,我學過望氣之法,這里的確有一團紫氣,有大氣象。”
顧泯皺眉道:“什么意思?”
白粥笑而不語。
她沒告訴顧泯,紫氣者,便是皇族之氣,貴不可。
一座城有紫氣。
那便是帝都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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