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這樣,越是讓你不做什么,便越是想要做些什么。
柳邑就是這樣的人。
雖說顧泯已經讓她不要看了,但是她還是很倔強的想要把腦袋轉過去,看一看到底身后有些什么。
顧泯其實早就看出來了,眼見柳邑轉頭,他一只手直接按住她的腦袋,然后硬生生給柳邑按在了石壁上,不然她看。
“我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你要是轉頭去看,真會有些陰影。”
柳邑看他說的這么認真,也相信了幾分,這才不在嘗試什么。
“你走前面。”
顧泯笑了笑,也是怕柳邑還要嘗試。
柳邑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走在了前面。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前行,這一次柳邑在前面,顧泯在后。
走了很長一段路之后,柳邑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到底是什么?”
顧泯搖了搖頭,“我保證你知道之后會覺得有陰影,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準備告訴你,除非在你死之前。”
越是這樣說,越讓柳邑有些驚奇,但她也有些知道顧泯的脾氣,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問,都不會得到結果,所以想想,也就放棄了。
但光是這么走著,要是不說些什么,好像又顯得有些無趣,柳邑便隨口問起了柢山的事情。
顧泯嗯了一聲,出門差不多一年了,至少是大半年沒有收到柢山的消息了,顧泯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但他還是挑了些事情說了說。
柳邑聽到一半,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把柢山發展的這么快,不怕出問題?”
柢山出問題,這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所有人都不動,是因為常遺真人還在,也因為南陵有更大的事情,等到其余事情都處理好了之后,柢山便會被人重新看一看。
顧泯知道,柢山最大的威脅是劍庭。
劍庭不會容忍,況且如今的他們已經成了大祁王朝的國教。
“他們已經成了大祁王朝的國教,但凡有些自信,都不該再做些什么才是。”
柳邑有些為顧泯打抱不平。
“如果是藍臨真人,自然什么都不會做,可是很多時候,劍庭都是留覓道做主。”
藍臨真人的劍道很高,為人也很平和,放在旁人眼里,簡直是完美的一代掌教,可是在劍庭那些弟子里,則是不然。
他們站在南陵劍道的最高處,唯一要做的,自然是要成為世間第一劍宗,為此他們會花很多時間,去做很多事情。
當然,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同時也在警惕有別的事情讓他們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柢山目前的發展,會是他們擔憂的。
而藍臨真人這種全然不想爭的性子,讓人覺得很頭疼。
很多劍庭弟子都有些微詞。
在梁照成為大祁皇帝之后,這事情已經愈演愈烈。
顧泯說道:“這的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我聽白宗主說,我師父好像要破境了。”
柳邑瞪大眼睛,“金闕之上?”
顧泯點點頭,自顧自的說道:“他之前便想著離山之后好好修行,是被我留下來了,有他在,柢山要好一些,不過若是師父破境,那就什么都攔不住他了。”
一位金闕之上的絕世強者,對一座宗門來說自然是極大的幸事,但事情往往沒有那么順利,常遺真人破境之后,會留下來嗎?
他能破境嗎?
顧泯揉了揉腦袋,這些事情都不好說,他只能想想最差的事情。
要是常遺真人沒了。
以后的柢山,會怎么樣……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顧泯水算是收回心思,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他和霧野僧有交情,現在又要和白玉塵有些交情,到時候或許沒那么麻煩。
……
……
走出山谷,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平原。
但是上面沒有任何草木,土地是黑色的,像是燒焦過一般,但即便曾經有過一場紅,這都過了多少年,竟然還是寸草不生?
一望無垠。
這座島有多大,估摸著也沒幾個人知道。
天地之間,還是一片死氣,看不到一點生機。
這里不愧是一座戰場。
“小心些。”
顧泯囑咐道。
柳邑嗯了一聲。
雖然他們兩人有那根看不見的絲帶聯系,可以在極短的時間里便互相救援,可要是其中某人被一擊而殺,那就是金闕強者都沒有辦法。
兩個人朝著東邊而去,走得不快,顧泯提著心神,整個人無比緊繃。
往前走了大概八百步,顧泯停下,因為此刻眼前出現了一柄短劍。
那柄短劍只有一半,劍柄深深埋在土里,而露出來的劍身,只有一半,上面已經銹跡斑斑,似乎一碰就要碎裂。
這毫無疑問是數百年,乃至于上千年前的東西了。
顧泯盯著這柄斷劍,沒有著急前行,而是喚出燭游,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去將那柄斷劍周圍的泥土翻開。
他要看看,這里面有些什么。
找到陽玉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探尋這處戰場一樣重要。
緩慢地翻開一些黑土,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鋪面而來……
顧泯腦袋一陣眩暈,過了一會兒才完全適應。
“這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
柳邑神情凝重。
“這是鮮血造就的……”
土地原來并不是黑色的,那是因為有無數鮮血沾染,才讓這片土地,徹底變成了黑色,在表面的土地經過了這么多年了,所以血腥味淡化不少,可是在這表面的黑土之下,那些黑土,還殘留著極為濃郁的血腥味!
這座戰場存在了很多年了,但血腥味還是如此濃郁,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當初在這里,死了的人,數量太多了。
死了無數人,才有無數鮮血。
這么多鮮血,才能留存至今。
恐怕就這么一座戰場,就能比整個修行界里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戰事更為慘烈了。
“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
顧泯有些動容。
這場大戰為何爆發,為何要到最后這種不死不休的境地,參戰的雙方是什么樣的人,這些都是值得去思考去追尋的事情。
顧泯翻開黑土,看到了劍柄。
也看到了至死都握住劍柄的白骨。
那應該是一只手,但血肉早就已經被腐蝕,如今只剩下白骨,白骨并非是白色的,而是猶如青玉般的顏色,上面有些殷紅,或許是當初留下的鮮血。
顧泯握住燭游,用力的劈砍下去!
結果白骨沒有任何問題,仍舊晶瑩剔透,燭游沒能在那上面留下一道痕跡。
要知道,燭游本來就是這世上最為鋒利的仙劍之一了,別說斬開白骨,就是一般的法器,被燭游砍一下,只怕是也要留下痕跡。
可這白骨的主人已經死了這么多年,白骨居然還這么堅硬,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那人身前的修行境界無比強橫,整個人的身軀已經被淬煉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所以才導致死后這么
多年,他的骨骼還如此堅硬。
這個境界,至少也在金闕之上了。
“白宗主說的沒錯,這些修行強者,生前都是金闕之上的絕世強者。”
可怕的不是在這里看到一個金闕之上的修行強者,而是參加這場大戰的修行者,全部都是金闕之上。
“原來,金闕之上只是,那么金闕之下,都是螻蟻?”
顧泯有些不可置信。
在這個世間,金闕便是極度強大的人物,甚至都可以橫行世間,但在這個世間之外的某個地方,金闕之上,不過是大戰里的一個小卒?
金闕境的修行強者,或許也是被人抬手就能滅殺的人物。
顧泯收回燭游,看著那具手骨,然后蹲下身子,想要將那柄斷劍從他的手里抽出來,但發現不管怎么用力,都沒辦法做到。
原來……死了這么多年,這個人依然不肯松開自己手里的劍。
顧泯只能重新把泥土重新填好。
不管這個人的生前身份如何,但他這份不屈的戰意,便十分值得人尊重。
站起身,顧泯繼續朝著前面走去。
柳邑轉頭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
兩個人就這樣緩緩的走在這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時不時便能看到很多已經毀壞的法器和兵刃。
至于白骨,在眼前看不到,但想來埋在地下的,會有很多很多。
而且不管怎么看,這座孤島也不會只有這么一片平原,那就是說,還有很多白骨,在別的地方。
所謂的陽玉,應當就是這些修行強者其中某一位的遺物了。
的確是這樣,他們境界很高,擁有無數好東西,這并不足為奇。
他和柳邑雖然走在這片平原上,能夠感受到無數的死氣,但相對來說,還是有些心安,也并無發現什么邪靈的存在。
或許這里也不能不說成戰場,而是一片墳地。
埋葬著無數強大的人物。
雖說現在沒有遇到兇險,但并不意味著,接下來的日子里,都會這么順利。
“我們到底要怎么走?”
跟著顧泯在這片黑色的平原上走了大概數日之后,柳邑再也忍不住了。
顧泯雖然是一直朝著東方走去,可是這片黑色平原太大,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到盡頭,這讓柳邑有些煩躁。
顧泯說道:“我也不清楚,但白宗主在之前提點過,說是要注意陽玉的特性。”
陽玉在古籍里記載是至陽至剛的東西,但是世間已經有數千年不曾見到了,要不然白玉塵何必要讓他們來這個地方。
“東方,是日出之地。”
天底下還有比這個地方更為至陽至剛的地方?
柳邑皺了皺眉頭,忽然覺得顧泯的想法很是不靠譜,“你就是這么個想法?”
顧泯挑了挑眉。
“你覺得這里有日出的說法嗎?”
柳邑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天上都是堆積起來的死氣,顯得整個天地,都是灰茫茫的一片。
這樣的地方,的確看起來沒有什么機會出現日出。
顧泯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那漫無目的,也好像不是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