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所有的煩難罪業皆由此人而起,大師妙智,本宮能不能請您先替本宮測一測,這個人,他如今到底是生?還是死?”
鳳儀宮里不見了皇后娘娘,皇帝遣密探暗衛四處找尋,然而,幾天過去了,柔止的消息還是沒有絲毫著落。
“稟陛下。”一名軍衛上前稟報著說:“卑職們按照陛下的吩咐,該找的地方都已經找了,紅藍鄉也幾乎翻了個遍,然而恕卑職無用,還是沒有找到娘娘的下落。”
劉子毓揉了揉太陽穴,“嗯”了一聲。那名軍衛思忖半晌,又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要卑職命人將娘娘的畫像張貼于京城各處公告欄,這樣找起來,可能會方便許多?”
劉子毓笑起來,自嘲的語氣帶著一絲詼諧和調侃:“朕丟了老婆,這樣的皇家奇聞別人藏還來不及,你這法子,是要全天下人來看朕的笑話么”
那名軍衛聽他如此一說,趕緊跪道:“是,卑職愚鈍,卑職現在就回去命他們重新再找。”劉子毓朝他不耐煩擺擺手,軍衛躬身退下了。劉子毓背靠著椅子仰頭深吁一口氣,呵,他搖頭苦笑,什么皇家奇聞?什么朕的笑話大概只有他自己才明了,如果一個女人有心要躲起來,即使把天翻個過又怎么樣?既然她鐵了心要離開他,他就是把她抓回來,又有什么用!
每到深夜的日子總是難熬的,他一動不動坐在柔止所躺過的空榻上,酒一口一口地喝著,也不知喝了多少盅,待冷冷的涼風像冰刀子一樣肆意刻劃著他的臉頰時,他才站起身,醉眼朦朧地打量起這偌大而空闊的寢宮。
錦被是紅色的的,掛毯是紅色的,紅色的帷幔,紅色的雙喜龍鳳輕紗帳,紅門紅燈紅墻,什么都是紅的,他看著看著,忽然,眼神冰冷地,嘴角繃成一條線:
……果兒,難道咱們過去的種種,真的都是不算數的嗎?
忽然之間,竟什么都不算數了!
他松了松袍子的領口,呵呵一聲冷笑,將手里的白玉杯子往地下重重一摜——
宮女詩葉正在外間給蘭草澆水,杯子豁朗炸裂的聲音讓她胸口一顫,她輕輕抬起頭,蹙著秀額又向里間的方向望了一望。她是劉子毓以前安放在太后身邊的眼線耳目,十一歲時被劉子毓在囚牢所救,自太后倒臺,皇帝一道口詔,她又成為暗中保護皇后安全的一名司寢女官。
詩葉恍然嘆了口氣,她知道,皇帝如今這個頹廢模樣,按身份她是沒資格去過問的,也不該去管,然而,卻不知為什么,緊窒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一刀一刀戳著,她感到一種劇烈的痛苦像潮水般滲透她的全身和血液。
她仍舊低頭澆著水,手里的水壺一歪,卻灑錯了位置,點點滴滴的水珠不停從花幾上流下來。她看著身前那盆珍貴的紫云寒蘭,怔忪地出了好一會兒神,忽然,將水壺往邊上一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轉過身,打起簾子緩步走了進去。
劉子毓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身子歪歪斜斜靠在榻上的紅綾錦被上,袍子松了,束發的玉冠落在枕畔上,雙眸微微閉著,斷斷續續、澀澀啞啞的聲音不斷從嘴角冒出來:
“果兒,果兒,果兒……”
詩葉注視著他,掣動的鼻翼漸漸有些發酸,她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干凈了,這才輕輕走上前,挨著他,在榻沿邊徐徐坐下來,“你……你別難受了,娘娘遲早會回來的。”她不懂如何安慰人,聲音細細顫顫地,帶著一點敬畏,一點心慌與心跳,掏出手中的絹子,小心翼翼地向那正在出汗的額頭撫去。
月亮斜斜掛在窗外,亮而白的光線像碾碎的水銀澆注進來,她就坐在那兒為他一點一點擦著,身子浸泡在月光里,盡管從手到腳都是涼的,而內心卻是滾燙灼熱的。她看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愛得如此卑微,只是固執地想著,如果他能快樂一點,而自己說不定……也會快樂一點吧?
男人的臉頰本有著極為精致極為俊秀的五官,然而,不知是不是由于歲月的打磨,漸漸地,年少的戾氣不再,凌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厚重的風塵之色,有些胡渣長出來了,竟然顧不上去打理,落落拓拓的樣子,反而讓人越發憐惜,她拭著拭著,正要站起身,忽然,手被一雙大掌重重一握,她吃驚“啊”的一聲,還沒來得及抽出手,踉蹌的身子往下一倒,人已經被迫貼在他的胸口:
“果兒,是你……是你回來了嗎?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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