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萬里和余燼云剛離開主峰往摘英會的那邊日月擂臺離開之后,不知道只是巧合還是什么,明疏也剛好往這邊走來。
不過他是用走的,看上去還挺有閑情雅致的。
而萬里他們卻是御劍而去,只在上頭遙遙望到了那抹天青色。
“還真是巧啊,我昨日回主峰的時候也遇到了明疏師侄。”
少年瞇了瞇眼睛,確認了下面那人之后有些意外地這么感嘆了一句。
余燼云只淡淡地瞥了下面那抹青色一眼,而后繼續負手御劍往前,速度提快了好些。
萬里瞧見對方和自己之間拉的距離越來越大后,也打住了停下和明疏打招呼的想法,連忙追了上去。
他們剛走了一會兒,明疏像是這才若有所覺的回頭往剛才萬里他們離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而后收回視線,繼續悠哉悠哉地往主峰上頭走著。
青山蔥郁,云霧縈繞在整片山巒,如身披在少女身上的薄衫。
隱隱約約,如夢似幻。
明疏對主峰不怎么熟悉,他也沒亂走,徑直往林晦所在的偏房方向走去。
“師弟,方便師兄我進來嗎?”
男人輕輕地敲了敲門,確定了里頭的人是清醒了之后這才溫聲詢問道。
“進來吧。”
他知曉對方現在傷勢要起身給自己開門的確有些困難,因此并未在意。
在聽到了林晦的聲音后直接推門進來了。
“傷好得怎么樣了?身體還是不能動彈嗎?”
明疏將一直禁閉著的窗戶打開了一點兒,回頭看向在床上躺著的少年。
“你把我包扎成這樣,我想動都難吧。”
林晦這么冷聲吐槽了一句,睫毛微顫,沒將視線分給明疏分毫。
他聽后一愣,唇角上揚著,笑意也跟著一起,最后蔓延到了眼底。
“師兄這不是怕不包嚴實的話你傷口又裂開了,感染了怎么辦?”
林晦沒有回應,只是眨了眨眼睛靜靜地躺在那里。
明疏見對方這般無視自己也不計較,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將這里當自己家似的倒了杯茶水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在潤了潤嗓子之后男人這才繼續說道。
“對了,昨日小師叔有沒有來看你?”
其實男人早就覺察到了空氣里殘留著的一些靈力波動,他只是順口找了個話題。
“……是你告訴他我在這里療傷的?”
林晦聽后一頓,覺察到對方這話里的不對勁后瞇了瞇眼睛。
這才將注意力落在男人身上。
“嗯?怎么了?你不想被他瞧見你這幅樣子?”
青衣男人語氣調侃地這么開口,他的眼神掃了一轉林晦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模樣,光是瞧著就讓人生氣。
“我昨日離開主峰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小師叔,他問我做什么,我順口說了下你在這里而已。”
“至于他來看你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你們兩個是朋友嘛。”
林晦說不過他,明明是男人自己存了逗弄自己的打算,現在聽對方這么說起來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如若換做平日時候他鐵定直接走人,不會與他多費口舌。
可現如今他不方便走動,只得耐著性子聽明疏叨叨。
過了半晌,明疏將要調侃的也說的差不多了之后,這才覺得心情愉悅地停了下來,饒了林晦的耳朵。
耳邊聒噪不再,少年這才開口說話。
“比試還未結束,你跑過來做什么?”
“別拿看我當說辭,你昨日還說今日的比試有得看了,怎么提前往我這里過來了?”
雖然林晦不怎么會說話,心思也單純直接。
可他一向敏銳,盡管琢磨不出來對方在想些什么,可卻能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
依照明疏這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是不可能錯過今日的比試的。
思來想去,如果對方是專門來調侃,氣他的話,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與我說?”
明疏挑了挑眉,對少年的敏銳并不意外。
“你倒是不好糊弄。”
他指腹摩挲著手邊的玉笛,這是他的本命法器,隨身帶著把玩。
上頭的玉剔透純粹,溫潤似男人的眉眼。
“我今日舍了第一場的比試沒看,是想上來問問你……”
“你有沒有興趣去瞧瞧那佛修和小師叔的比試?”
林晦瞳孔一縮,眼神閃了閃。
“這雙方比試是由玄機盤決定的,你怎么這般篤定虛云會和萬里對上?”
“……莫非,你在玄機盤上動了手腳?”
明疏梳理著玉笛上有些打結的絡子,語氣淡淡。
“你也太高估我了,那玄機盤豈是我能輕易挪動篡改的?”
外頭的陽光穿透了薄云,緩緩從窗戶處灑了進來。
有草木的清香一并在鼻翼之間,讓人十分放松。
男人將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頭。
“最后總共就剩了三個,第一場桃源的那位對上的是那佛修,你覺得能有勝算嗎?”
林晦默然,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腦子里下意識的浮現出了虛云的臉。
那驚雷落在身上的疼痛尚在,對方就那樣居高臨下的以一副慈悲模樣看著他。
那眼神涼薄,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這是林晦在意識模糊之后唯一看見的畫面。
深刻的可以印入靈魂。
“……我現在這副模樣,就算我想去看也沒辦法。”
下之意他是想去的。
少年臉色有些蒼白,薄唇也沒什么血色,瞧著如紙一般脆弱。
和平日里手執長劍,背脊挺拔如松的模樣全然不一樣,對比十分鮮明。
“我這么問了自然是有法子的。”
明疏咧嘴笑了笑,只是這笑有些不懷好意。
“我用后山的樟木做了個傀儡,青鴛模樣。然后你將一縷神識放在里面,我就能帶著你看去現場了。”
“到時候你用神識便能感知周遭一切。”
明疏這么說著,像是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個傀儡。
那傀儡不過巴掌大小,做的栩栩如生。
如果男人沒有提前說這是做的的話,可能林晦一時半會兒也瞧不出來它是個假的。
林晦視線微妙地瞧了一眼笑得一臉燦爛的男人。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同意明疏這一建議。
傀儡是驅使人的,雖然他知道明疏沒什么惡意,可如果將神識放在里頭,他會被對方操縱束縛。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糟糕。
“嘖,就一縷神識,我對你做不了什么的。”
明疏看出了少年的顧忌,他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再說了就算有一定的束縛力,可你現在這么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不也是一樣的嗎?我有對你干什么嗎?”
男人說到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語氣揶揄。
“還是……你想我對你做什么?”
明疏的眼神往林晦身上掃了一轉,一雙桃花眼,莫名帶了點兒風流韻味。
“……”
……
萬里這邊剛到,瞧著云溪剛上去沒多久,便被虛云一掌給拍到了擂臺外。
而后少年吐了口血,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什么,卻沒挺住,頭一歪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昏迷。
少年的座位還沒有坐熱,便又要上擂臺去了。
這一次沒有玄機盤隨機選擇,因為現如今只剩下了他和虛云兩個人了。
萬里看著昏迷了過去被抬走了的云溪好一會兒,還覺得恍惚。
這比試怎么剛一開始就這么結束了呢?
他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剛一站起來,周圍人的目光都幾乎瞬間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其中有一道尤為讓萬里在意,不算灼熱,淡淡的從擂臺那邊看過來。
明明剛進行了一番比試,虛云身上依舊一塵不染。
他就這么站在上面靜靜等著萬里過去,眼神清透,可仔細一看卻格外空洞。
好似什么也透不進去一般。
余燼云余光瞥到白衣少年站在原地不動,他皺了皺眉,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
“萬里,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
少年一頓,這才疑惑地看向余燼云。
余燼云唇角勾起,那弧度很淺,卻怎么看怎么冷淡。
“昨日我說你遇到個知分寸的對手算你的運氣。”
“不過今天可不一定了。”
男人看著披著金色袈裟的小和尚,那眉眼慈悲,卻殺伐果斷。
“你自己當心點。”
余燼云說完這話后停了一會兒,盡管后面半句話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該叮囑的他還是一樣不能少。
“實在撐不住了便認輸吧,盡力就好。”
男人都這么說了,那虛云的實力可想而知有多強。
萬里沒說什么,沒有反駁也沒有表現出不服氣。
他只是微微頷首,然后提著折戟便一躍,御風飛到了擂臺之上。
余燼云瞧著那抹白色在風中如白鴿展翅,手搭在扶手上,姿勢還算放松。
雖然他對虛云沒什么了解,可對無妄卻是十分清楚。
虛云的招數和性子,除了太不茍笑了一點之外,其余都和無妄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雖比起他師父還是稍微欠些火候,然而這足以讓他在同齡,乃至兩百年歲以內的修者之中笑傲了。
“老祖宗,看來那佛修的目標應該是藏佛鈴……”
臨沂壓低了聲音這么對余燼云說道。
“他是無妄的徒弟,想要的自然是這藏佛鈴。”
男人一點兒也不意外,或者是從開始的時候便知曉了。
這藏佛鈴既然被拿出來用來獎勵給此次摘英會的榜首,那么無論是哪派弟子拿去都無所謂。
前提是你的實力夠強。
如果是之前余燼云尚未出關的時候,縉云可能會不怎么樂意讓佛修得了榜首取走這藏佛鈴。
無妄是被余燼云壓在冰山之下的,因為金剛不壞之身,所以他的肉身不會摧毀。
只不過神識卻散了幾縷,得需要用藏佛鈴來引。
引成功之后,那么無妄出世便只是時日的問題。
當時余燼云雖將無妄入魔時候的魔氣給煉化,但誰也不放心他出來之后會不會再沾染上。
這也是為什么臨沂不大愿意將藏佛鈴給佛修的原因。
但是現在余燼云已經出關了,他對此也沒之前那般抗拒了。
只不過心下還是有些不樂意,低聲這么提醒了余燼云一聲。
“就算拿了這藏佛鈴也要能用,就算是玄策那老家伙也要琢磨好一段時間,你就別太擔心了。”
他看著擂臺上一臉慎重地朝著虛云行禮的萬里,指尖點了點桌子。
“而且,那人從未入過魔。”
余燼云留下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后便沒再開口說什么了。
引的臨沂好奇的心癢癢,想要開口卻知曉對方不會告訴他,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