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怕了這位祖宗了。
不過轉念一想,溫良春又好容易想開了,如今溫良辰連老太太都不怕,怎么可能會給她面子。
“是姐姐誤會了,妹妹莫要惱。”溫良春好歹是溫家大姑娘,自然知道如何下臺階,轉眼間又變了神色,換上一臉的親切。
只是,無論她裝模作樣得再好,都沒法掩住眼底那一抹失落。
溫良辰鎮重地點點頭,依然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我成日養在深閨之中,于外頭的事兒不甚明了,姐姐想問之事,我全然不知,只望姐姐莫要臆測,此事甚重,若是傳出去,于我公主府聲名有礙。”
溫良春氣得想要吐血,什么“成日養在深閨之中”,誰不知公主府無主母,溫良辰手握公主府大權?還有那“于外頭的事兒不甚明了”,話說上次一接到風聲,便往皇宮遞信給李太后,那事兒不是她做的?
溫良春算是知道了,溫良辰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闔府她認第一,就沒人敢認第二!
“魚腸你下去傳話,再派婆子們拿些燈籠過來,給大姐姐小心照路。”
溫良春不敢多作糾纏,到底是遺憾地離開了,溫良辰送走她這尊大佛之后,連披風都來不及穿,頭一件事兒便是奔至方才散步的小院。
溫良辰仰著脖子,對著院墻旁的大樹上,氣喘吁吁地叫道:“薛揚,你給我下來!”
時至夜晚,院落空曠,整方天地靜謐安逸,溫良辰話音一落,院中便彈回來一道道模糊回音,倒顯得有幾分寂寥,而方才那棵樹上,久久都未有回應。
“走了?”溫良辰抿起小嘴,嘟噥道,“方才明明說好的,要等我回來。”
以薛揚的性格,不守時和逃跑,是完全不可能發生之事。
她又悶頭轉上一圈,仔仔細細將整間院子探察一遍,依然未發現薛揚的身影。
溫良辰跺跺腳,火冒三丈地罵道:“這倒霉家伙,如今招惹了姑娘家便腳底開溜,將諸事交由我來收拾,實在是太過分!”
溫良辰在原地兜兜轉轉,碎碎念念發泄數句,直到最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腦子也越來越清晰。
忽然,她猛地想起一事來,激動得一拍腦袋,露出一臉大驚之色:“不對……”
“既然他父親薛長城死于自殺,其中必有蹊蹺,還極有可能是蒙冤而死。但是,方才薛揚語之間,不僅毫無懷疑之色,還鎮定得如同外人……不好,他該不會,該不會去做傻事了罷!”
想起這種可能,她頓時急得跳腳,想外出派人尋薛揚,卻又毫無線索。
最終,溫良辰只好郁悶收手,自暴自棄地想道,原來這世上,竟然有和秦元君一樣難對付之人。
溫良辰尋尋覓覓的薛揚,此時不在別處,正在她的公主府外,一條隱蔽的小巷子中。
在巷子口處,駛過一輛不起眼的青釉印花堆縮馬車,那馬車速度不緊不慢,搖搖晃晃行至薛揚身邊。
只見馬車簾子一掀,從中露出少年人白皙的下巴,秦元君微垂雙眸,望著車外等候已久的薛揚,淡淡道:“上馬車,此處不方便,我在那邊坊中的茶館訂了座。”
茶館雅座之內。
面對著盈盈上前倒茶的美人,薛揚坐立不安,眼神慌亂,極力躲避美人朝他橫來的秋波。
秦元君卻處之泰然,見薛揚神色有異,心中覺得好笑,朝著美人揮揮手,道:“你下去罷。”
秦元君對薛揚長住公主府略有不滿,便喚了美人來逗他玩,誰知他竟然這般經不得玩笑。
薛揚自然不知秦元君是故意捉弄,等到美人離去之后,他還小聲松了一口氣。
“你出身我皆已擬好,從今往后,你便是良民之身。”自從入國子監讀書后,秦元君便開始結交朋友,待得門路擴寬之后,辦事效率倒是極快,才不過兩日,薛揚的身份便已定下來。
薛揚的真實身份是犯官之子,薛家滅亡后又被充入為軍奴。他當年隨英娘出逃之后,被收入太清觀中,便等于沒了籍貫,如今他想在京城尋生計,就得托人安置合理的身份。
秦元君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之后,忽地抬起頭來。
他烏黑的眸子平靜如水,仿佛能看破薛揚心底的不安,他頓了頓,鎮重其色地交待道:“你可要想好了,此路一走,便無后悔之日。”
薛揚神色動容,良久后,他緊握雙拳,聲音仿佛帶著幾分難忍的痛苦,道:“我明白。”
秦元君以右手抵唇,眉尖微蹙,薛揚身上到底發生了何事,從前他淡然安好,為何會突然……
“我并未向良辰說實話。”薛揚仰著頭,闔上雙目,發出一陣嘆息,“我在京都,碰上了父親的舊僚屬。”
他的話依然不多,只能偶爾通過那微不可察的表情來猜測。秦元君與溫良辰有同樣的感覺,薛揚最近的情緒波動,實在是越來越明顯了,讓人想不察覺都不行。
秦元君微微頷首,神色意味不明,直過了許久,方才沉聲應道:“我明白。”就好像他一般,若不主動出擊,死的永遠都是貧道。
薛揚雖然已超脫俗世之外,但是,換做是誰,攤上那種要命的身世,隨時都能重新點火。試問一國鎮邊將軍滿門覆滅,還背上如此嚴重的叛國重罪,薛揚身為薛家唯一存活的子嗣,可以躲避一時,但一旦下山,他就躲不了一世。
秦元君突然明了徐正的用意,徐正之所以收留薛揚,當年便是打著讓他幫助良辰的主意,只怕薛揚的身份,也早在徐正的計劃之內。畢竟,有同樣目標的人,方能攜手走到一起。
可惜,薛揚最終被祖師教壞了,徐正也熄了這層心思,打算將他永遠地留在山上。
誰知陰差陽錯下,溫良辰的出現,改變了薛揚的命運。先是英娘憶起從前之事,打算長留京都尋找曾經,后薛揚又逢薛長城僚屬,此間種種,又將他重新匡扶到既定的路上來……
“那金吾左衛所可不好入,你得提前準備應試,招收之日便在本月月末。”
秦元君交握雙手,目光銳利。
作者有話要說:我先修文。。
大家可能對薛揚突然的變化有些不習慣。在溫良辰處理宅內事務的時候,他已經跑出去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帶來給他巨大的沖擊,這也是為什么昨天那章他情緒波動明顯的原因,以后詳細的事情,會慢慢用回憶形式來寫,別怪蜜糕賣關子哈哈。
總之,他心思單純,其實留下來的原因很簡單:一是向英娘報恩,英娘身份古怪,有人想置她于死地,英娘自己放不開,所以身為養子的薛揚得留京幫助她;二是碰上了父親的舊部,說了什么你們都懂得;三是他自己想找生計,不想依賴良辰;四是他覺得自己喜歡良辰了,還是有些年少沖動吧,對比起秦元君來說,他的心智成熟度不及他。
各位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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