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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花無意

      薛揚的半夜失蹤,讓溫良辰著急上火,反復睡不著覺。

      派出去搜尋的下人,久久未傳來音訊,溫良辰坐在榻上,捂著被子憤懣地想道,若是換做是其他國公侯府,一旦派人出去,不用多久便能查得個水落石出。

      真正的原因,還是她的實力太過弱小。溫良辰恍然大悟,即便在府宅內斗爭勝利又如何?真正操控她命運之人,不是溫府的大家長,而是坐擁天下最高權勢的……皇宮。

      若是她弱小無依,誰都能來踩上一腳。要想將未來捏在自己手心中,唯有拼命往上爬。

      如今,她連探子隊伍都來不及建立,等到想用之時,只能兩手空空、干瞪眼兒。

      她翻來覆去許久,心道,還是自己太嫩太年輕,有諸多事考慮不周全,只顧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推進,動作太慢,實在太慢了……若再等上三年,屆時連出閣嫁人,都沒法把控自己的自由。

      “再這般等待下去,我便是最肥美的魚肉,人人盡是刀俎。”那日賞花會上,各家公子對她的覬覦,溫良辰心中和明鏡似的。

      溫良辰越想越悶,最后連夜起身,值夜的丫鬟們不敢勸她,只好陪著在一旁守夜。

      純鈞披著外衣,為溫良辰點燈磨墨,夜間寒冷,她又喚來粗使婆子在房里燒起炭盆。

      橘黃燈光照映下,溫良辰安靜地垂眸,優雅托腮,思慮將近一個時辰,終于蘸墨下筆,寫出一份公主府的擴張計劃。

      先不提之后的行動,最先的開端和原始的需求,總是銀子。

      公主府主要的財力,大多用于購買的莊子,莊子上的產出是每年固定的收入,這一筆是不能隨便亂動的。而公主府平日的開銷,主要靠溫駙馬和溫良辰各兩千石的俸祿,宗室并未收回襄城公主的食邑,加上溫良辰富庶的三個縣,相加起來,供應整個公主府的開銷絕無問題,還能省出些銀子攢嫁妝。

      但是,若要積蓄力量,在京都培養人脈和拓展勢力,溫良辰的銀子雖多,卻也只能算作雞毛蒜皮。更何況待這次時疫過去,還須在溫家旁支挑選一名子嗣過繼,今后這位“弟弟”的生活所支,全部算在溫良辰的頭上。

      送入族學、官場的打點和娶媳婦的龐大花費,即便再豐厚的金山銀山,卻也經不住長期吃老本。

      俗話說開源節流,“節流”只能撐得一時,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唯有“開源”才是正途。

      外界所羨慕的吃穿不愁的朝陽郡主,如今是當真發了愁,連養“弟弟”的銀子都不夠使,更別提扳倒曹皇后為母復仇,再幫助徐正實現其入閣的計劃。

      “沒想到我也有今日。”溫良辰輕輕擱筆,以右手扶額想道,“而今閨秀也就罷了,偽閨秀姑且還差不多。”

      溫良辰下定決心,準備一邊賺銀子一邊擴張公主府勢力,至于那十指不沾陽春水、視金錢如糞土的真閨秀,她是妥妥的做不成了。

      “明日將鋪子上的管家都叫過來,令他們帶上本年的賬本……”溫良辰吩咐魚腸道,如今魚腸和純鈞對了個調,魚腸負責助他打理家業,身邊之事由純鈞來負責。

      公主府在京都的鋪子僅有五家,大多為普通的糧米店,在城南還有一間茶館,經營得不溫也不火,每年收入并不樂觀,這些都算是襄城公主懶得打理的原因,先不說其費心程度,賺的銀子還沒莊上的收成多。

      易中有:“需于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

      溫良辰如今的狀態,就與其有幾分相似。人滯留于水邊泥土上,外有隨時取人性命的災害,即便可能遭致禍害,但若是有所警惕,步步謹慎,等待有利時機,便能“不敗”,獲得自由。

      將腦中紛亂的思緒理順之后,已是月入中天,溫良辰漫步至墻邊,推開雕花窗棱,慢慢抬首,仰望天穹。

      只見那輪彎月越發冷清,冰涼的月光如同實質,此時,她只覺一股寒意頓時由背而生,直浸骨髓,溫良辰裹了裹身上的披風,悠悠嘆了一口氣,返身吹熄燭火,回到房中歇下。

      次日,英娘按照昨日的約定,開始履行女師傅的職責,她于辰時一刻,主動來到溫良辰的院子中,教授其女紅之藝。

      “我兒曾說郡主畫意極佳,頗有平羲師父風范,郡主學女紅,定然不會太難,怕只怕我技藝不佳,從而教壞了郡主呢。”英娘笑容滿面地在繡簍中挑絲撿線,好似全然不知薛揚昨日的行為,對溫良辰依舊十分客氣,“郡主畢竟初學,用這種厚度的軟緞最好,您身上穿的軟緞面太薄太滑,不利于走針。”

      英娘向來會度人心思,還特地給解釋了一句,生怕溫良辰怪罪她克扣銀子,不用那上等好料子。

      若是換成素來喜歡爭斗比拼溫良夏,的確需要這方面的解釋,但溫良辰卻不會介意。

      “無妨,你覺得好,那便用罷。”

      溫良辰明顯心不在焉,托腮答應了一聲,又繼續開始走神。

      女紅看上去稀松平常,實質上卻非常耗時耗力。學習女紅,首先要學習的,是最基礎也是最枯燥的“刺針”和“打籽”,英娘率先架勢給她演示一遍。

      溫良辰瞧她坐姿端正,一捻針線,整個人氣質立馬就變了,嫻靜文雅,早已不是方才那副婦人模樣,倒像個正兒八經的夫人。

      英娘行針完畢,再手把手教溫良辰一遍,接著,便是溫良辰自己單獨來繡。

      緞面底布上已經畫好了直線和圈圈,溫良辰只需要對準了孔來扎便是。

      溫良辰善字畫,是故向來以“心靈手巧”、“心閑手敏”自居,對于這小小的刺繡,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而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大約是老天對她昨晚立志當偽閨秀的報復,溫良辰悶坐在屋中繡上兩個時辰,練習底布的圖案依然是小蛇爬行的狀態。

      折騰了一大早上,一師一徒均是痛苦萬分,一個期望滿滿終于化為失落,一個眼高于頂最后暴躁莫名,溫良辰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終于在爆發的邊緣之處,縫好了一個邊角的針腳。

      “……”

      看著勉強對齊的別扭角線,英娘嘴角抽搐,心中十分無奈。

      她從沒教過學生,卻也經常與左鄰右舍談論繡藝,對姑娘們的平均水準自然極為清楚,溫良辰在女紅的天賦,實在是……不可說啊。

      當然,她是絕對不敢當面說溫良辰“笨手笨腳”的。

      如果英娘有幸與薛揚交流,應該能知道溫良辰在武學方面的天賦,與繡藝有異曲同工之妙。說得夸張些,武學方面的天賦比繡藝更可怕,簡直就是傷敵八百自損三千的狂暴類型,溫良辰練了三年的時間,才堪堪使溜了兩套劍法。

      唯一進步頗大的,便是她至少不會像當初那般一出手就捅死自己了,連她身邊的丫鬟純鈞,都比她厲害好幾層,放倒幾個男人都沒問題。

      自那天以后,溫良辰再也沒去英娘的院子,更沒理會薛揚,奇怪的是,薛揚也不來找她,二人冷戰了大半個月,互相都沒說過一句話。

      期間,太清觀又寄來平羲師父有關瘟疫的改良方子,因不知是否對癥,溫良辰先將其送往太醫院院判劉太醫府上。若是當真有用,自家祖父和大哥溫儀華的性命便有救了,同樣也能造福更多的人。

      可喜可賀的是,溫良辰送去的方子當真有效,太醫院研討試驗完畢之后,劉太醫便將其用于老太爺和溫儀華身上,不久過后,莊上傳來老太爺和溫儀華病愈的消息,死氣沉沉的溫府,終于大改低迷之氣,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就連溫老太太也起了榻,拄著拐杖在院子里走上兩圈,嘴上不住道:“老天有眼,我家老太爺命不該絕,我乖孫兒華哥兒福大命大,今后定會青云直上,保我溫府代代昌盛。”

      溫大太太無奈,心中想到,合著都是老天爺給的臉,溫良辰請來太醫和送方子,在老太太眼里都是放屁呢。

      “這一次還要多虧良辰弄來方子,否則,華哥兒也不會痊愈得如此之快。”溫大太太忍不住道,溫儀華已經完全好了,只是老太爺年紀偏大,還要安靜休養多日,溫儀華便呆在莊子上備考,好和老太爺做個伴。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氣得直哼哼:“她倒是個好孫女,如今好名聲都被她給占盡了!指不定我令請郎中,便能查出病來,自然不會受令封府,更不會鬧得滿城風雨。她倒好,請來太醫院院判,劉太醫又是個倔脾氣,他一道折子上去封府,直接讓老大和老四賦閑在家。老四還好,老大如今就等著升遷呢,落下一個月的正經事兒,誰來彌補其中損失?”

      以老太太之意,應該將病遮掩起來,再偷偷摸摸將人送去莊子上,誰知被溫良辰給攪糊了,白白耽擱溫府一堆事。

      面對著性格越來越惡劣的溫老太太,溫大太太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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