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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胤被封印,邪神再度陷入沉睡,明大仙子帶著妹妹,靜靜的走出了星海臺。
穿過那片云霧,太清宮內的山谷依舊清秀美麗,山河波瀾,流水潺潺,與外面的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明二仙子一直靜靜的跟在長姐身邊,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就像是她嫁給無夜之前,很多年那樣。
尤其是長姐孕育子嗣的那百年,一直是她緊張的在身前侍奉,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
沒有誰比明海棠更清楚,長姐明夕顏有多么期待那個孩子。
自百年前,感知到腹中的生命氣息之時,長姐便一直為了誕下那個孩子做準備。
像是凡間的母親,會提前為孩子縫好襁褓,做好周歲的小衣與小鞋,會每日撫摸著肚子,感受著日漸長大的生命,會暢想孩子出生后的未來……
九十九年從未間斷,明海棠一同侍候了長姐九十九年,直到那一年爻天之戰,五域起了那等可怕至極的變故,世間同樣大亂。
長姐在星海臺前,靜默了很久,本想不去理會……或者任由邪佞肆虐,拖延一年。
但她最終還是拔出了那柄‘浮生一劍’,選擇放棄了那個孩子與她自己的生命,劍斬四域,護佑天下生靈。
——殘酷的是,那個孩子真的死了,更殘酷的是,她自己活了下來。
有風吹來,吹過明海棠的發梢,讓她怔住了腳步。
哪怕自小就不會質疑長姐的任何決定,但她現在依舊覺得長姐有些奇怪,與一直以來的仰慕與孺慕不同,現在的對方,讓她有些害怕。
“怎么了?”明大仙子靜靜回頭,問道。
明海棠躊躇片刻,認真的抬起了頭:“穹、穹兒一直將、將您當做親生母親……他也是您、您的孩子。”
您一直都是有孩子的,不要在難過了好不好?
明大仙子的眉眼稍緩,卻沒有回答,只是簡單的道了一句。
“若死去的是月兒,你會比我更瘋。”
明大仙子的話很輕,落在明海棠耳中,卻從來不會遺漏一個字。
她嚅囁著嘴唇,猶豫了許久,卻辯駁不了任何一句話。
明海棠知道,她從來就不會說話,更不敢反駁從小養大自己的長姐的話與決定,但她現在心里有些難過。
無論是為了長姐,還是……
“那您、您要殺無夜哥哥嗎?”明海棠恍惚間,問出了這句話。
不知為何,一句簡單的話,卻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
明海棠很清楚一件事情,無夜哥哥絕對不會對長姐動手,但只要他活著,勢必會阻攔在長姐身前。
明大仙子依舊沒有回答。
恰在此時,有侍女來尋,稟告了一個消息。
“明三姑娘要見您。”
……
……
依舊是那處云樓,依舊是那個屋閣。
稚嫩的小姑娘靜立在床榻邊兒,那名利落的女子依舊躺在床上養傷,氣息有些頹靡。
等到明大仙子與明二仙子臨至,屋內兩人轉頭看來。
尤其是躺在床上的春詩語,眼眸中泛著兩分冰冷與痛苦,看著明大仙子的眼神滿是復雜。
這是她曾經誓死效忠的主君,卻也是傷她最狠的人。
自然不僅僅因為春詩語這多日的傷勢,便是被明大仙子一掌打的,更是因為她心中多年的信仰轟然倒塌。
明風鈴同樣如此。
看向明大仙子的眼眸滿是敵意,還有些難以喻的難過與可悲。
“長姐終于肯來見我了。”
她與春詩語被軟禁這多時日,自然不是明老宮主的命令,而是長姐明大仙子的吩咐。
——無論世事怎變,這太清宮永遠是明夕顏的太清宮。
明風鈴曾經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大致明白了,無論是那便宜父親,還是別的誰,輸的都不算冤枉。
“你是我養大的妹妹,我自然愿意來見你。”
明大仙子的語氣難得溫和,仿佛打傷春詩語,軟禁明風鈴的人并不是她。
明風鈴靜靜的看著她,聽著這話,覺得有些可笑。
“您養大了我,卻養錯了我。”
既然您心中懷著這樣的目的,為何教養我時,要將我教的那么好呢?
無論將她真的當成一柄劍養,亦或者當成邪修教養,終歸來的比現在合適。
費這么大工夫,養一個反骨的妹妹,何必呢?
“您曾經教過我,生當立萬民命,死亦無愧心,我至今莫不敢忘,但您卻忘了。”
明風鈴的話鏗鏘有力,清澈的眼瞳中,像是淬了火的鋼鐵,比任何時候都更有力量。
明大仙子止住了想要撫摸三妹的手,有些落寞的將手收回。
“或許吧。”
收了聲,明大仙子再度沉默下來,反倒是一旁的明海棠開口道。
“小、小妹可是有什么想說?”
明二仙子隱約猜到,小妹明風鈴喚她們來,應該不是只為了諷刺長姐一句。
明大仙子同樣猜到,看向了明風鈴。
明風鈴沉默了片刻,回望長姐,猶豫片刻說道。
“我想單獨與二姐說說話。”
語間,頗有些委屈與無奈。
在明大仙子的掌控下,饒是她也不可能耍任何手段,但她不甘心,所以想試試。
“想勸她背叛我?”明大仙子饒有趣味的看向三妹。
明風鈴認真的點了點頭,手心卻滿是冷汗。
她知道這個要求有些不可思議,畢竟沒有一個正常的執掌者會同意,自己的心腹去被旁人勸反。
哪怕心中有絕對的自信與底氣,也不會如此。
明風鈴甚至想不通,她怎敢與長姐提出這個要求,但若是不試一試,她此生都要后悔。
遺憾的是,這種愚蠢的要求,按理不可能得到同意。
見明海棠沒有回答,明大仙子諷笑一聲,眼眸中的情緒卻靜又深。
她沒有說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云樓。
但沒有帶走明二仙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