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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風鈴的母親是個凡人,除了身為翼族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卻從未被允許過修行,壽命有限。
這是早就被算計好的事情,只有生母活的足夠短,才符合太清宮徹底掌控她的利益。
自幼就罕有機會伴在生母身邊,除了每年生母的壽辰被允許相見一面,剩余的時間,都是被長姐教養長大。
直到生母壽終正寢,明風鈴方才自由了些。
所以明風鈴對生母,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念想,雖然心中依舊曾經奢望過,埋怨過,但卻未曾真的恨過。
不僅是因為生母雖然不被允許修行,但日子過的不錯,更是因為明風鈴被明大仙子教養長大,那句長姐如母絕不是說說而已。
哪怕心有不甘與怨恨,她如何也恨不起來長姐,長姐才是伴隨著她最長歲月的人,讓她沒有任何心力違逆反抗。
——世人皆,她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小姑娘,但又何嘗不是一個最尊貴的木偶?
長姐從來沒有將她當成人,只是當做一柄劍。
但即便如此,明風鈴依舊很尊敬長姐,將對方視作信仰。
因為長姐的教導是正確的,天下為了穩定與太平,確實需要犧牲一個人,得到一柄劍,那么由她來最為合適。
世間最尊貴者,自然應當承擔最重的義務。
——總要有人被犧牲,那么就由最任性妄為的她,攔在最前面。
這都是長姐曾經教導過她的,明風鈴從來都不敢忘,無論何時都銘記在心中。
直到不久前,長姐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那時,整個太清宮都亂了,卻不如明風鈴的心亂。
天下間誰反了,誰叛了,誰壞了……按理都應該是小事,但明風鈴從未想過,長姐明夕顏會踏錯那一步。
就像是她不久前質問的那樣,既然長姐總要走錯路,為何要將她教的這么好呢?
明禮義,辨是非,匡良善……將她教的像是一柄絕對不會彎曲的劍,只有折斷,沒有回還。
這還讓她有什么余地可選擇嗎?
遺憾的是,只要在太清宮,她們做不到任何事情。
哪怕是強如春詩語,依舊撐不住明大仙子一招,讓明風鈴心中有萬千想法,也是徒勞。
所以明風鈴想試試,勸說二姐,一同對抗長姐。
即便她心中清楚,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二姐出生時便死去了生母,同樣是長姐教養長大,已經千余年,從來不會拒絕長姐的任何命令與吩咐。
與其說像一個人,更不如說被長姐教成了‘一柄劍’。
——她便是長姐手中最聽話,最銳利的那一柄劍。
……
……
屋室內,忽然安靜下來。
明二仙子留了下來,因為長姐明夕顏沒有喚她離開,于是她想留下陪陪三妹。
兩人并非同母所生,年齡差異更是大的離譜,但奇妙的是‘姐妹’這個詞,總能帶給人無限的親切感。
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是長姐的‘劍’。
“你、你不要生氣,好、好不好?”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明二仙子清凈的眸子中,帶著淡淡的柔意,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揉揉她的頭。
這時,明二仙子才想起,這個三妹的年紀與她的女兒差不多,心中愈加憐惜。
明風鈴沒有像是避開明大仙子一般,任由明二仙子揉著頭。
心中有些委屈。
就算是長姐未曾選擇‘背叛’之前,也從未關心過她是否會生氣與難過,反倒是這個如同‘劍’一般,修行無情道的二姐,才會如此關心她。
“我很想點頭,但是真的不好。”
明風鈴用雙手握住二姐的手,眼眸中是難得的倔將。
看著三妹的眼神,明海棠又何嘗不知道,對方想勸什么。
她只是沒有什么感情與心謀,但天生劍心,什么都清楚。
“可我、我不想傷害長、長姐……”
“那您能忍心,長姐傷害所有人嗎?”明風鈴乞求般的撲在了二姐懷里。
她知道對于二姐而,任何的計謀與巧都毫無意義,能夠說動對方的,唯有真心。
“月兒姑娘也好,無穹公子也好,還有……您的那位夫君。”
若邪神降世,他們都活不了。
千千萬萬的浮生生靈都會死去,無數的家庭會破碎,人間會成為真正的煉獄……
“而且我與您都是人,不是長姐手中的一柄劍!”
……
……
離開了那棟云樓,明大仙子沒有回頭。
不知為何,她沒有帶走明二仙子,哪怕心中很清楚三妹要做些什么。
但她的腳步卻很輕快隨意,眉宇間也沒有絲毫擔憂。
直到走到娥山的松林,見到遍地鮮艷的太陽花,她方才駐足片刻腳步,稍微欣賞了一會兒。
這多年,她總是這樣一個人看花游水,大抵習慣了孤獨。
忽然,隱有腳步聲傳來,是兩個不速之客。
擾了明大仙子的心情,讓她頗為麻煩的看了過去,正是一襲墨藍長衫的明老宮主,以及侍奉他的黎井人。
顯然,他們是來找明大仙子的。
“我倒是沒想到,你比我藏的更深。”
明老宮主的神情隨和自然,看著長女的神情滿是慈和,仿佛這千余年的關押與封束,根本與長女無關。
就連跟在明老宮主身后的黎井人,神情都隱有詫異,心中暗暗畏懼。
這對父女未免太過可怕。
明老宮主就罷了,他本就追隨了這多年,已然熟悉了解,未曾想這位明大仙子竟是比她父親更狠些。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顛覆浮生五域。
黎井人直至不久前,方才明白怎么回事兒。
原來明老宮主執掌太清宮,戰勝無夜陛下的底氣,根本就不是那大陣,也不是被封印的邪神,而是明大仙子。
太清宮本就是明大仙子的,與她合作,自然萬事無憂。
風吹過松林,帶來淡淡蕭瑟,細碎的陽光,打不下來,讓遍地的太陽黃有些黯淡。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明大仙子的聲音很靜。
隨之,沒有理會兩人,便準備側身離開。
她知道對方想說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交易,那太無聊,就像是千余年前一樣,毫無長進與變化。
只是對方的主子從太玄冥帝,變成了邪神。
見到明大仙子不屑一顧的態度,明老宮主隱有惱火,原本沉穩隨和的眉梢微皺,隱有不悅。
“我畢竟是你父親。”
“所以我當年留了您一命。”
明大仙子諷刺般的看了明老宮主一眼,覺得對方至今還看不明白,未免太沒意思。
若明老宮主不是她的父親,無論是無天妖主還是天下三君,都不會允許他活在世間。
太玄冥帝的四個追隨者都活著,不是不想殺,而是因為有三個,他們找不到。
唯有最好抓的明老宮主,卻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殺死,否則他又怎能被封印千余年,而今還能被放出來。
聽到此,明老宮主愈加的憤慨,眼瞳中隱有惱意。
“不是你們留了我一命,而是那些傳承的上古辛密,除了我在沒人能傳授給你們,若我死去,那些辛密將會斷了傳承……”
這才是他當年與明大仙子的交易,是他活命的底牌!
“您又錯了,那些上古辛密,除了您根本沒人在乎。”
這多年,天下五域不是照樣過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