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睛,臉上一濕,那張紙,被他塞進了褲包里。
一切塵埃落定,從此再無回頭的路。
細云扯開嘴角,沖不遠處的胖女人喊。“老板娘,來幾瓶啤酒……”
漸漸的便醉了,面前男人的臉突然變了,這場景也變了,莊嚴的教堂,他穿著合身的西裝,那衣服襯得他高大英挺,那個模樣的他很好看,眉眼得帶著笑意,草坪上是一束一束的百合還有粉色的氣球,人們都很開心,有人拿著dv在拍,有人在高聲嬉鬧,有小孩子穿著白色的蓬蓬裙……
他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她遠遠的看著,也只能遠遠的看著。
“景銘……”她舉起酒杯,有些困難的撐起身體,可是她知道,她一定要祝福他。“這一杯,祝你早日找到可以度過一生的女人……”
一飲而盡,酒液從嘴角滑落了一些,她豪邁的用手背擦掉,又抓起一旁的瓶子。
“第二杯,祝你們彼此相愛……”
又倒了第三杯。
“這一杯,祝你們百頭到老……”
“這一杯,祝你們早生貴子……”
“這一杯,祝你們……”
她終于是倒了,趴在桌子上,酒瓶被她打翻,嘩啦啦的響聲,那些酒,就這么灑在了她臉上,然后混著她的淚水,濕潤了她整張臉。
史景銘一直坐著,她敬一杯,他喝一杯,酒是什么味道,苦的?澀的?酸的?他喝著,仿佛一本白水。
坐了好久,才抽了旁邊的紙巾,一點一點把她的臉擦干凈,動作緩慢而輕柔,如同畫畫一般細細描繪,這眼,他要記住。這眉,他要記住。這鼻,他要記住。這唇,他要記住……
此生,只愛她一個,不會忘,不能忘,不敢忘……
他拿出電話打給柯白然。“過來接她吧……替我好好照顧她……”
柯白然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史景銘坐在餐館的角落,他的懷里抱著細云,癡了一般,眼里似乎再容不下其它人,其它事,其它物。
她就感覺,他們兩個已經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里只有兩顆心,別的人走不進去,他們也不想走出來。
就算聰明陰險如顏華陽,也再不會有一丁點辦法,那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絕對的封閉,絕對的牢固。
她想,此生,細云不會再愛任何人,也許她會屬于顏華陽,而史景銘也不會再愛任何人,也許他會找一個合適的女人結婚生子,一輩子彼此尊重,卻不會再有跳動的熱情,也無愛人的心。
她忽然很想知道,顏華陽在幾年后,十幾年后,幾十年后,當他什么都能得到,就是得不到那顆心的時候,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棒打鴛鴦。
細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出租車里了,她看了一眼車窗外面,又縮回到了柯白然懷里。
“細云……”柯白然喚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指著心臟的位置。“這里不舒服,可是卻沒有辦法。”她輕聲的說,然后問她。“你知道我爸爸教會我的第一句詞是什么嗎?”
她搖搖頭。
細云閉上眼睛,她小時問過父親。“爸爸,你有多想媽媽?會像我想吃奶媽的桂花糕一樣想嗎?”那時,奶媽已經過世三年。
父親把她抱在懷里。“爸爸的想,不是細云的想……”男人輕輕撫著女兒的頭發。“細云吃不到奶媽的桂花糕,會吃其它人的嗎?”
“會啊。”她點點頭。“廚房新來的師傅水準快趕上奶媽了……”
“細云可以找到替代奶媽的桂花糕,可是爸爸卻再也找不到可以替代你媽媽的人了,十年生死,陰陽兩隔,不自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柯白然低頭,懷里的女人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而她們不知道的,家的方向,一個男人正等著她們。
這個時間的貧民區還有不少人在轉悠,出現一輛奢華的跑車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眼尖的人認出來,前不久才在車展上露過面,造價數千萬的頂級名跑,從訂制到拿車,需要好幾年的時間。
擁有這樣一輛車的人,那背后的財富和權勢自然是讓人羨慕的,住在這種地方的居民知道自個兒大概一輩子也達不到這種高度,自已達不到的東西,看看別人的,也是好的。
所以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還沒幾個人舍得離開,又見跑車主人不時朝不遠處的窗戶望望,又看看手機,便有八卦的人在猜測是不是這貧民區里面又出了一個灰姑娘,有人在等著看好戲,有人在編故事,有人在看人……
看誰,當然是看顏華陽。
絲毫不覺得圍觀他的人是困擾,顏華陽倚在車邊,自個兒干著自個兒的事,干什么,繼續打電話,好幾通之后,平靜的表情也有些不耐起來,他換了一個姿勢,抬頭又朝崔細云的房間瞟了一眼……
窗戶是黑的,黑了這么久,應該不是故意躲他才對,電話沒人接,那跑到哪兒去了,不會卷了他的錢和史景銘跑了吧,他一點也不意外自已這樣的想法,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小人之心,這個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發生,崔細云那么巴不得和史景銘雙宿雙棲,那……
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在猶豫要不要讓康德男做點事兒的時候,從外面駛進來一輛出租車,后座的女人,似乎是崔細云。
而出租車司機停好車,自然也看見了那輛名跑,打了一個口哨。“有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