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家中管事出門,為我家中老仆看在眼里。”
王實話實說,范仲淹也明相告,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不省心,你安排的人老夫可是都盯著呢。
“都是商隊護衛,通些武藝,學生琢磨了些許戰陣合擊之道,雖不比禁軍,打殺大戶家仆卻是得心應手。”
“哦?是何方法?”
范仲淹早年也是打過仗的,李元昊反叛以后的局面,可以說便是范仲淹穩住的。當然其中韓琦等人也出了很多力,不過說范仲淹的功勞大那是一點兒毛病沒有,正經也是知兵事的大臣。也拔擢了許多將領,最知名的狄青,以及名聲同樣不小的種世衡……
所以王便跟范仲淹聊了一些他所謂的‘自己琢磨了些許’的戰陣合擊之法,還現場給范仲淹演示了一下。范仲淹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考較了王對他以前領導的一些戰斗的看法,又討論起了對于西夏以及遼國的戰事,來了一場紙上談兵的推演。
“子果真天才啊……”
“范公高看學生了,不過紙上談兵而已。”
“子以為那趙括果真無能?”
范仲淹搖了搖頭,沒再繼續說什么兵事。他又何嘗不是在紙上談兵呢。要是能爆揍西夏、遼,又哪里要年年交歲幣買和平,早殺過去干死他們了。說起這些事,范仲淹一把年紀,早知了天命,也是忍不住的悲憤。
他將一些公文推了過來,“州事要知州、通判具名其上,這些老夫已經簽好了,你拿回去看看,簽了字讓人遞下去便是。”
說完,便又是喝起了茶水。
王拿起了一疊公文,拱了拱手:“學生告退。”
這都是可以直接署名的公文,范仲淹畢竟已經都過了一遍,就算想要考較王的敏感性,范仲淹也不會拿這種事兒正經事來找麻煩。畢竟只要公文上署了兩人的名,那就要擔責任了。擔責倒是不怕,可這卻是要在州內實行的政策,以及交給京城的報告。
會這么做的,只有王的下級官員。他們會弄出一些不起眼,但是又很重要的事,以此來糊弄王,達成他們的一些目的。公文寫作,正經是一項專業的技能。不論是現在,還是一千年以后,里面的講究有很多。尤其工作留痕,環節可查,影響很多。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隨意的翻看了一遍以后,王便干脆的寫上了名,交給手下的小吏送出去,便又是去到了賬房報到。
對于查賬,他還是很積極的。州官、縣官的命運在這里,他的權力,也是來自這里。
斗爭,聽起來是很高端的詞匯。但是實際的斗爭,其實就是給人使壞,讓對手犯錯,抓對手把柄,到時不論是拉攏還是打壓,都掌握了主動權,將一些事情推向自己有利的方向,那便是勝利。
王查賬,就是在找別人的錯漏,就是要給別人使壞。別人對他的捧殺,以及之后的各種不配合,也是使壞。
斗爭斗爭,既要斗,還要爭,可沒那么和氣。
就如此,王的生活短暫固定了下來。
每日來衙門點卯,而后同范仲淹小小的閑談幾句,便拿著公文離去,看一番以后再署名。接著便一頭扎進賬房,午飯都是家里人給送過來的。如此直到了下衙,或是參與哪個高級官員的邀請,或是同范純仁聊一聊他的施政地方之道。
他不找麻煩,對誰都笑,老老實實的在其他人以為沒有絲毫問題的賬房中悶著,早來早去,也很給面子,有人邀請基本都會捧場。
而對于其他的中下級官吏,王的態度也很和善,他見到了人總是能一口叫出別人的名字,并隨意的閑聊幾句,也算是混開了人面。反正底層的小吏都很喜歡新來的通判,以前可沒這么和善的通判,還記得他們的名字,愿意站著跟他們多說幾句話。
只有跟隨王的兩個小吏心有戚戚,都是不知死活的,竟然還開始背后說起了王的好話……
倒也不是王不好,反而王對他們兩個僅有的直接管理的手下,還是很好的。甚至有時候中午吃飯,還給他們也帶一份。平日里,也是讓人如沐春風。
但是只有他們倆經受過王的拷問,知道王不好起來是個什么樣子,真是笑著殺人吶。他們倆已經觀察了半個月,竟然沒辦法從王的臉上讀到任何的信息。他們自問是慣會看人臉色的,這可太嚇人了。
當然王是不知道兩個手下的想法,肯定是沒有那么夸張的。除了笑沒有多余的表情,那多滲人吶。他還是會有其他表情的,只不過那都是他想展示出來的罷了,表情管理不是刻意練出來的,而是源于他八風不動的心態,畢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動搖。
又不能總板著一張臉,那會讓人很不舒服,所以也便只能微笑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這天晚上范純仁帶著媳婦來王家中吃飯小聚。
他笑吟吟的問道:“聽聞子兄查了半月的賬,可有所獲?”
“自是有的。”
王知道范純仁看笑話的心態,畢竟見到牛逼的人吃癟遇冷,總難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大家還是朋友,尤其自己還樣樣不如。也沒有壞心,就是純粹的想笑話一下,也寬慰寬慰自己。
“哦?”
范純仁詫異的挑眉,“說來聽聽?”
“此乃州事,你雖有官身,卻無差遣,更非本州官吏,不可窺探。”
有那么一刻,涵養相當高的范純仁是想打人的。
見他一臉怨念,王哈哈笑:“是查到了一些賬目不對,其中定有貪污。不過具體何人所貪,還要仔細鑒察,不能妄動。”
“數目幾何?”
“目前有十二萬貫,乃是三年以來的差漏。”
“竟如此多?”
“不過樊樓快活幾月的之資。”
“杭州如何與京城相較。”
王只是在表示差距而已,他轉而說道:“下月我要請范公一同查一查常平倉,想來該是有些熱鬧的。”
“家父就任之初,便已查過了。”
“焉知是否提前拆借糧食填了倉?或是只有一些表面功夫?”
范純仁沉默了,因為確實有這個可能。他父親雖然厲害,但也不是神仙,人心難測,實在太過復雜。
“不必憂慮,范公如今精神很好,身體好了許多,些許碩鼠而已,不成氣候。”
“子兄是胸有成竹啊,可是賬目之中有差?”
“每歲秋收,常平倉需得換了陳米,補進新米。這其中的門道就頗多啊……”
如此交流了一些常品倉運作的問題,又學到了一些新知識的范純仁說起了閑事:“不知子是否有暇?”
“兄長何事?”
“我于城中書院教習,士子皆慕王子大名,知我與你交厚,便央著我來相請。若有空閑,可以來書院與士子們講道一番。”
“士子捧王,王自不可失眾望。且我道尚寡,有同道擁護,此乃莫大幸事。兄長且安排下去,小弟隨時前去。”
“那便定在七日之后如何?”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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