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云看了看更漏,時辰已是很晚,想來皇帝會留宿吧,長樂宮離建章宮可不近。就在她做好心理準備要留人過夜時,卻被宇文熙拒絕了:“朕還有折子要批呢,待會還得回兩儀殿。再說了,你今日又是受驚又是受傷,得好好休息才行。朕要是真留宿在長樂宮,折騰的還不是你?還是算了。”
沈茉云這回是真的愣住了,眼眶慢慢變紅,聲音略有沙啞:“皇上,我……您待我真好。”
伺候皇帝過夜是榮耀,但絕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更有精神上的緊繃。對病人來說,皇帝留宿,雖然是一種態度和榮寵,但是從事實上來說,這真的是一項折磨
只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在他們受的教育中就沒有要體貼女人這一項,更何況是一國之君。而宇文熙竟能注意到這一點,為了避免她休息不好,而情愿自已來回勞累,不管是為了什么,這都讓沈茉云很感動。不是說皇帝這么做有多偉大,而是對他來說,妃嬪們的存在主要就是為了取悅他,至于她們開不開心、會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決定而影響終身,則是不在他的考慮中。
事實證明,其實皇帝還是有細心體貼的一面,只看他是否愿意為你這么做而已。
歸根究底,不過是一句值不值得。
“你啊!”宇文熙見她如此激動,先是怔了怔,隨即食指一彈,敲上了她的額頭,卻是心情極好的戲謔道:“難道朕平日里待你不好?”
沈茉云用力眨了眨眼,撒嬌似地扯了扯宇文熙的袖子,說:“自是極好。只不過,今兒更好。”
宇文熙聽著不由得一笑,然后扶著她重新躺下,“行了,早點歇著吧。明日朕再讓陳太醫過來一趟,好好看看,別落下病根。”
沈茉云笑道:“謝皇上。”但還是躺在床上目送他離開后才閉上雙眼。
紅汐等人見皇帝從淑妃的寢宮走了出來,臉上都有些詫異,她們都以為今晚皇帝會留宿長樂宮,誰知道皇上竟是要走了。不敢多想里面發生了什么事,她們只得恭敬地跪送皇帝的御輦。不過皇帝剛才出來時,臉色還不錯,想來應該不是生氣吧。
“淑妃已經睡下了,你們待會進去伺候時輕聲點兒,別擾著她。”宇文熙坐在御輦上,對站在一干宮女領頭的剪容吩咐道。
剪容低下頭,恭敬地行禮道:“奴婢遵旨。”心中卻是驚訝萬分,但臉上卻是分毫不顯。
一串長長的燈火在黑夜中行走,分外惹人注意。宇文熙輕輕地撫摸著手邊的雕花扶手,對隨侍一旁的江喜說道:“去問清楚今日在延慶宮發生的所有事情。”
“遵旨。”江喜躬了躬身,眼見就要進入前面的岔道,忙請示道:“皇上,可是回建章宮?”雖然來長樂宮之前皇帝沒有表示出去共他妃嬪那兒,可是嚴婕妤前段時間還算得寵,保不準皇帝改變了主意,要去看望她。
宇文熙懶洋洋地說:“回宮。對了,嚴婕妤今日受了驚,將余下的那盒南海珍珠給她送去,讓她壓壓驚吧。”
“是。”江喜不由得更壓低了頭顱,心想過了明天,指不定又多一個妃子恨上了嚴婕妤,又不是隨便來一個女人都能有淑妃的手段心計和運氣。
皇帝這倒底是寵,還是害啊?
這番對話自然不會流傳出去,沈茉云也并不知道皇帝又為嚴婕妤拉多了一個仇恨值。不過就算知道了她可能也只是笑笑,然后該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她經歷過的,實在很難讓她嚴婕妤有什么額外的想法。
此時,沈茉云正在教瑞兒說話。。
“阿娘,花,花糕,要吃!”宇文瑞小包子指著案幾上一碟賣相精美的花生糕說道,童音軟糯,聽著就讓人打心底里頭柔軟起來。
沈茉云示意奶娘將兒子抱過她身邊,然后她指著花生糕道:“瑞兒,這是什么糕?”
“花,花糕!”宇文瑞坐在母親身邊,巴眨著大大的眼睛。
“不對,不是花糕哦。昨天阿娘不是教過你了,是花生糕!”沈茉云耐心地教導著,吐字清晰。
“花,花稱糕!”
“是生。”
“稱,稱……”
“生,花生糕。”
“花,花稱,生,稱,花生……”
念了好幾遍,宇文瑞總算是念對了:“花生糕!阿娘,吃花生糕!”
沈茉云湊上前,在宇文瑞白嫩嫩的臉上親了一口,笑道:“瑞兒真聰明。記住了,是花生糕,下次要是說不出來,就不準吃,知道嗎?”不過她的手受了傷,只能示意奶娘將兒子抱過去喂食。
宇文瑞高興地揚起大大的笑容,等著奶娘吳氏喂他吃糕點。
“寶兒呢?”趁兒子在吃東西的時候,沈茉云轉過頭,向剪容問起了女兒。
“大公主正在練字呢,據說是皇上布置下來的功課,要她在三天內寫好一百個大字。”剪容邊回答邊忙著端上一小盅鴿子蓮心湯給沈茉云進補。
沈茉云聞點了點頭,左手生疏地拿起勺子慢慢地舀著瓷碗里的湯,小口小口地喝著,鴿子肉燉得軟綿,可也只是略吃了幾口,倒是那香甜的蓮子被她吃完了。喝完湯,沈茉云放下勺子,又拿起手絹拭了拭嘴角,才道:“這蓮子不錯,待會熬點銀耳蓮子羹,給寶兒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