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侄女何穎這么裝起可憐,何倩苦笑了。“我不回北京是不行的。我知道你擔心我回去之后有人想害我。可我不回去的話,有多少人想害永勝,想害我們孫家。只要文青不打敗仗,朝廷定然不敢動咱們何家,可是敢拿孫家做法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讓我對孫家不聞不問,我辦不到。”
何穎聽了這話,因為著急,眼里頭已經有了淚光。何倩微笑著按住侄女的手,“若是文青真的能打進北京城,那時候你的孩子也會說話了。到時候帶著孩子去見我,我這當姥姥的早就把禮金備好了。”
確定了何倩一定要走之后,陳克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他以安排何倩的行程為由先離開了。安排行程根本不費事,人民黨的交通線相當的成熟,確定讓何倩跟隨同志動身即可。
陳克在辦公室一會兒躺在床上,一會兒又起身翻看記錄,思路完全跳回到工作上去了。“傾聽”只是個大概的名詞,這不是說陳克到哪里都聽別人說話,這是指把工作徹底交給同志們去做。陳克只是承擔起自己這個位置需要承擔的工作與責任。他要做的是聽取匯報,然后對同志們所做的內容做驗證與總結而已。如果以前是陳克教同志們去干革命,現在就是同志們讓陳克看看革命到底是怎么干的,陳克決定該不該這么干。在這個過程里頭,首要一點就是得能“聽別人說話”。不管陳克愿意不愿意接受,革命工作中絕大部分實踐,已經開始轉入地方同志的手中。
一夜沒睡,陳克把地方上的情報看了一遍。原先,陳克總是抱著強烈的“如臂使指”的觀點。這次他完全以監督而不是命令的角度梳理了地方上的人事安排。這才發現自己以前的不少安排頗為不合理。再把各種會議討論內容調出來翻看一遍,沒看完天就亮了。
白天的會議,陳克很罕見的沒有先定調,同志們也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黨主席外出本來就是件很不尋常的事情,更別說陳克是親自去地方上開展工作。陳克等了半天,也沒聽同志們說出什么很有合理性的建議來。
不得已,陳克提出了工作的兩點要求,“第一,必須貫徹黨委領導的原則。第二,不許搞冒進,按照已經制定的計劃,先把在具備了土改條件的地區進行土改。”總的來說,除了陳克不在中央主持工作之外,按照事先決定的工作計劃進行即可。
唯一能稱之為大變化的,就是陳克原本想精挑細選的干部隊伍,現在他只是要把部隊里頭六安地方出身的同志給集結起來,本地人好說本地事。又調了一個連的部隊同往。六安是個窮地方,若是派遣了上千人前去,不用說別的,光這些部隊的口糧就能把當地財政給吃垮。
出發時間預定在何倩走后。陳克雖然不太在乎生死,但是何倩若是知道陳克去了六安,萬一不經意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那就鬧笑話了。對此,同志們心知肚明,卻也沒人說破。
也就在陳克為去六安工作準備的時候,北方局所在的山東根據地例行傳回來的文件里頭有件事震動了黨中央。尚遠、陳天華、武星辰、柴慶國負責的北方局一來是初建,北洋當時還沒有遭到打擊,中央絕對不認為山東根據地能夠有效的吸引北洋的兵力。所以當時的重點就是要他們先組建隊伍,建立起一個穩固的根據地。八百里蒙山沂水,曾是“四塞之崮、舟車不通、外貨不入、土貨不出”之地,也是紅色革命老區,陳克建議根據地在此地建設,尚遠倒是實實在在的執行了的。
安徽和山東相距甚遠,其實山東根據地基本就是自行其是,前一段工作還好,根據地在沂蒙山王莊地區建立起根據地。結果突然間北方局就給送來了一批“抗清救國債券”。北方局書記尚遠親自寫來的報告。由于北方局實在是缺乏資金,不得不通過“發行債券”的方法籌措到了一部分資金。發行手段很傳統,就是把一些有錢人家的重要人物請去“商談國事”,最后有錢人家“自覺自愿”的認領了一定數額的“抗清救國債券”。
尚遠很含蓄的詢問黨中央,中央要從這筆資金里頭抽多少。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陳克萬萬沒想到,尚遠同志帶領的北方局這么快就有了山東響馬的風范。雖然武星辰在山東聚集起來的隊伍說白了就是群響馬,但是黨中央派遣尚遠他們去山東,是為了改造這些響馬隊伍,而不是讓響馬們反過來把革命隊伍給“改造”了。
陳克從不是什么道德家,黨的歷史上綁票勒索也干過不少。大名鼎鼎的賀胡子元帥,還有劉志丹同志,在這方面都是行家里手。對于前來匯報的同志,陳克很想主動吐兩句槽,例如“山東根據地就這么缺錢?”“最近肉票們還好請么?”
想歸想,陳克還是老老實實的聽起了匯報。前來匯報的同志對這件事看來也覺得不好意思,他并沒有直接提及此事。從沂蒙山地區發動“抗租抗稅,打擊邪教”開始講起。
山東作為直隸,滿清的控制力相當強。也就是說,滿清政權的稅收力度頗大。北方局因地制宜的以“抗租抗稅”發動起了革命。農民與官府之間的聯系其實就是“稅收”,一旦“抗租抗稅”,也就是造反了。
中國傳統造反里頭,“不納糧,不交稅”一直是千百年來的固有口號。綠林武裝力量也素來是采用這種口號的。既然要改造山東的綠林武裝,發動起革命工作。北方局的同志們認為宣傳什么“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根本沒有實際效果。“誰欺負老百姓,就打倒誰。”這種恩怨分明的態度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人民革命最終還是要落到人民大眾“得翻身,得解放”的這個結果上。前期的發展相當迅猛,干掉了沂蒙山區的滿清勢力之后,分田分地,根據地也是一片紅火。可近期以來,各地的邪教徒們突然對根據地有著強烈的敵意,雙方的沖突很快就激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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