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地里頭的中層和基層人員突然發現,那些身居高位的領導們變了。在以前的時候,這些人都是玩命的督促大家干活,而現在這些領導們不知為何開始和中低層的同志們談起了對未來的規劃。“xx同志,你對革命的看法是什么。”突然間就成了根據地中一個最常見的流行問話。
根據地的黨員干部們都知道有一個叫做“交心會”的談話內容,大概指的就是大家說出掏心窩的話。當然這也就是這么說說而已,對于出身鳳臺縣的同志們來說,掏心窩的話其實就是一句話,“我想吃飽。我不想餓死。”要是一定要說什么更加有理想的話,不過也是“我要分地”,“咱們人民黨在海報上畫的那新農村的畫能不能給俺們兌現。”
可是很明顯,那些身居高位的大領導們并不想聽這話,他們希望鳳臺縣出身的年輕干部們能夠“更有追求”,例如,他們想不想成為更高級別的干部。
終于可以大展拳腳了!終于可以創建屬于自己的事業了!這是幾乎所有高級干部們的共同心聲。在陳克的領導先,這些同志們至少親眼看到,親自參與創建一縣范圍內的革命事業。這不是陳克批評嘲笑過很多次的“流寇造反”,而是真正將幾萬人團結在一面旗幟下的事業。而這種數萬人的力量有多大,這些同志也看得清清楚楚。在災年這種力量可以戰勝自然災害。他們堅信,在擺脫災年困擾的時期,這種力量足以創造一個新世界。所以他們除了面對本職工作之外,竭盡全力拉攏周圍的干部,希望他們能夠跟著自己走。去創造屬于自己的事業。
些事情當然會通過各種匯報渠道開始逐級匯總,在這些匯報抵達陳克的辦公桌之前,陳克已經離開了辦公室。終于能夠擺脫繁瑣的辦公室工作,陳克感到一種解脫的暢快感。身為一個組織的領導者,或許最需要的就是對權力的極度渴望。當然,這種渴望也是有區別的,第一流的權力者是渴望使用權力來辦事,而二流的權力者則是渴望獲得辦事的權力。至于三流的權力者,只是渴望權力帶來的種種特權而已。
對陳克而,他擁有的權力帶來的則是種種義務。這還不是權力本身意味的義務,更是心理上的義務。陳克這些日子以來的反思之一,就是自己對革命,對同志們的義務感。在這方面,給陳克最大啟發卻是何足道。
身為部隊“總政委”的何足道在接到陳克正式詢問“要不要當鳳臺縣黨委書記”之后,直截了當的表示了拒絕。
一旦攻下了壽州,陳克就不準備停下來。他的目標就是拿下整個鳳陽府,甚至要拿下安慶府。這樣的話,鳳陽府的各個縣城必然也要拿下。陳克不可能親自指揮一切,各各縣必然要建立起人民黨的組織,這樣解放區的每個縣委都會有自己的縣委書記。
聽了陳克直不諱的告知何足道這些事情之后,何足道沒有顯露出興奮或者驚訝,他問道:“那陳書記你要負責什么工作?”
這個問題讓陳克覺得有些意外,如果是別人的話,大概會全新考慮自己縣委書記的職權,根本不會考慮陳克負責什么工作。何足道看到陳克疑惑的看向自己,他連忙解釋道:“陳書記,我不想去當縣委書記,我只想跟著你工作。好多事情我都沒有學會呢。”
這個回答很讓陳克感動,卻不能讓陳克滿意。“足道,革命不是說咱們只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革命是要把新的制度推行到全中國去。這個時候你要領悟到屬于自己的工作方法。”
聽到陳克的批評,何足道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但是我總是感覺和陳書記你相比,我總有種說不出的差距。”
陳克覺得自己能理解何足道所說的“差距”,21世紀的人所見過的東西,100年前的中國人是絕對無法想象的,他說道:“差距么?那是你見得少,而且考慮問題的時候你要從整個大環境的角度去考慮。”
“陳書記,我覺得咱們最大的差距不是這個差距了。”何足道連忙說道,“我是說在陳書記你看來,天下的人都一樣。在你看來,沒有人和別人不同。我是說,在陳書記你眼里,沒有好人壞人。每個人無論干了什么,陳書記你都覺得這些人這么做理所當然。我無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這些。”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么?陳克有些疑惑。一個人是否客觀,第一件事就是要拋棄自己的利益考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光想著自己的得失,這人怎么能客觀呢?
正準備教導一下何足道,卻見到何足道皺著眉頭,好像有話堵在喉嚨里頭卻怎么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因為激動,何足道的臉都有些憋紅了。陳克也不著急,他靜靜的等著何足道自己組織起語來。又過了好一陣,何足道終于開口了,“陳書記,你是真的想對大家好。你所作所為,從來都是為了別人。革命也好,建立根據地新秩序也好,你都是為了別人。雖然我說不太清楚,不過我心里頭明明白白的。而且咱們人民黨的同志也都能看明白。我也想跟你一樣,可是我怎么都做不到。你若是讓我對你,對會深,對游緱書記,對黨里面的同志這么誠心。我能辦到。可對那些百姓,我每次都想對他們好,但是他們總是不明白。所以我總得留個心眼。對他們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