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出現了這樣的場景:正在日本東京訪問的德國!“世界民主聯盟主席舉行記者招待會,現場有1多名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
一名日本記者被指允許提問,這名記者接過麥克風提問,然后由主席臺一側的翻譯人員翻譯成英語,提問大意是:主席先生,貴聯盟不久前宣布僑居柏林的葉子農先生出任德國分部的政治部長,接著就出現了中國警方以涉嫌特大偷渡罪刑事傳喚葉子農,請問您是怎么看待這件事情的?您認為這兩者有德國!”聯盟主席是用英語回答的,他說:德國分部與葉子農先生有過接這個的生的。訪后了后續的情況,據我了解,經辦人員認為對葉子農的任命只是個補辦手續的問題,在沒有葉子農本人簽字的情況下就隨其他人事任免一起報請總部備案,坦率地說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紐約總部不清楚任命程序有瑕疵,隨即當普通新聞登報了。紐約總部對德國分部的工作瑕疵已經提出了批評,責成我部說明真相,向葉子農先生誠懇道歉。借此機會,我代表德國!“民主聯盟及我本人向葉子農先生真誠表示道歉,并為德國分部的工作瑕疵向公眾表示道歉。至于你提到中國警方對葉子農的刑事傳喚與部長事件有沒有聯系,我不了解情況,不便回答。
張志誠關上電視和錄像機,說:“如果這是設計好的,是你心里已經有數的,你覺得你的這點有種還值幾個大子兒“
葉子農說:“這不關乎種不種的,劇本就是這么寫的,包括了主席先生的道歉和讓您這么認為,也包括了讓我裝爺裝孫子都不是。”
張志誠說“戴夢巖四處托關系,開出天價要撈你,這也是劇本里寫的嗎?”葉子農笑笑,說:“您跟夢姐較什么真呀,她識字兒嗎?”
張志誠說:聯盟吃飽撐了的?”
葉子農說:“這您得問!”聯盟了。”
張志誠說:“你這個態度,怎么解決問題呢”
葉子農說:“我人五人六了,一圈兒人都成了biao子,這么劃算的事我干不出來,那得缺幾輩子的德才能修成啊,我還沒修煉到能這么不要臉。”
張志誠說:“如果你真是無辜的,我會對報告做技術處理,不會讓你為難的。”
葉子農說:“這里是國家機構,您是行使國家權力的官員,我作為公民在這種地方說話是不可以說完不認賬的,不用誰來做技術處理,這是一個公民對國家的尊重。”
張志誠沉思了片刻,起身走到辦公桌拿起電話,摁了一個號碼,說:“我出去,把車鑰匙送過來,我自己開。不要保衛,不許任何人跟著。”
放下電話,他掏了下上衣袋看看有多少錢,然后對葉子農說:“跟我走。”葉子農跟著張志誠出了辦公室,樓道里很安靜,大多數工作人員都已經下班了。走到樓梯時,正碰上來送車鑰匙的秘書和司機,張志誠接過鑰匙也沒說話就下樓了,秘書和司機跟到樓下汽車旁,眼看著張志誠開車帶葉子農了。
夜幕已經徐徐降臨了,張志誠一出大門就打開了車燈,一路向繁華區行駛。葉子農放下點車窗,點上一支煙,也不問要把他帶到哪里。
幾分鐘后,張志誠平靜地問:“想吃點什么?”
葉子農問:“吃的啥飯呢,有說道嗎?”
張志誠說:“我請客,實打實我個人掏腰包,絕對不人招待費。”
葉子農說:“哦,那就吃烤鴨。”
張志誠說:“你倒真不客氣。”
葉子農說:“下頓飯在哪兒吃還不知道呢,那還不逮住一頓是一頓。”
張志誠說:“不是我摳門,這個點兒吃烤鴨肯定沒單間了,大廳里人多眼雜,還是別太招目艮了。你再挑個地方,你挑的地方你放心,別說我事先裝錄音了。”
葉子農說:“那就找個快倒閉的飯館,清靜。”
他們沿街尋找,找到了一家門頭氣派卻異常蕭條的飯館,門貼著轉讓的告示,大廳里空空蕩蕩,服務員們個個都閑得無所事事。他們要了一個包間,隨便點了幾個菜。
張志誠給葉子農倒了一杯啤酒,說:“這里不是國家機關,我也不是官員,純粹是私人聊天。咱先訂個規則,就是說了不算、說完就可以不認賬的規則。再加上沒憑沒據,這說完就可以不認賬就算搞扎實了。”
葉子農說:“你私自把人帶出去,萬一出點差錯你說得清嗎?怕是你兜不住吧”
張志誠說:“你知道這個呀?知道你還黑我?”
葉子農說:“沒黑你,你可以公事公辦嘛。”
張志誠說:“是孫子我不會放過你,是爺們兒我不會委屈你,不會因為你有不便之隱就不管你死活。國家把我擱這位置不是讓我吃干飯的,想不吃干飯就得有點擔當。我先把我心里想的告訴你,我今天也有點來氣了,我心說:小子,爺今天也犯一回二,我撐著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圓乎個啥人模狗樣。”
葉子農說:“沒啥說的,那我就圓乎圓乎。”
葉子農從柏林債權人會議到布蘭迪來訪,從普林斯送邀請函到與喬治總裁見面,從沃爾斯所謂的面試到紅川警方傳喚……原原本本將事情敘述了一遍,其間除了服務員進來上菜稍有停頓,幾乎全是張志誠在聽葉子農敘述。
聽完敘述,張志誠沉默了很久,問:“你還沒看題怎么就斷定喬治錯了?”
葉子農反問:“現在讓你否定中國以馬克思主義為理論基礎,你需要判斷嗎”
張志誠說:“你不能要求每個黨員干部都能弄通馬克思主義,這不現實。我就基于一個簡單的判斷,如果別的都行了,中國也就不需要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送來馬克思主義了。我和更多的人一樣,我們靠信仰,相信只有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能夠發展中國。”
葉子農說:“那得先聲明,可不是俺對您不恭不敬,這個問題它較真不是,凡是懂的不用問,凡是問的說了也未必懂,越不懂越會覺得說的人裝神弄鬼。”
張志誠點點頭說:“嗯,你說。”
葉子農說:“凡是能推導出我該簽那份合同的原理設置,就必然是有漏的。或者說凡是能推導出錯誤結論的原理設置,就不可能是究竟的。甭管他的具體設置是什么,都必然是有漏的,只是這么漏與那么漏的區別。喬治設置的相對與絕對的命題,是邊見有二,他自己都知道是錯的,這個錯是個邏輯陷阱,是引導我去承認變與不變的那個命題,只是喬治不知道變與不變的命題雖去二歸一了,但也只是出離了邊見有二的境界,去二仍著一,并不妨礙一仍有漏,不空嘛。喬治如果出離到了去二不著一,他一定不會叫我去紐約。”
張志誠又沉默了很久,說:“很哲學,這個我一時還不明白,以后慢慢學習。但是整個事件的真偽,我怎么相信你呢”
葉子農說:“我沒要求你相信。”
張志誠說:“回答我的問題。”
葉子農說:“干嗎呀?非逼我說難聽的話。”
張志誠說:“你哪句話好聽了?”
葉子農說:“那您就不用相信了,改行吧,您那腦子不適合干這個。”張志誠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起身說:“請稍等,我去打個電話。”張志誠的車停在飯店門,他走出去打開車門,坐進車里關上門,拿起車載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接電話的是秦處長。
張志誠說:“老秦,記位置……楓樹林大街……大富豪酒店……馬上布置保衛,人到了就送他回去……回哪兒還不知道,待會兒問他……嗯,不能出任何差錯……嗯。”
回到包間,張志誠坐下說:“我叫保衛了,現在這個狀態太冒險,約談期間任何一點小差錯都可能會被國內外別有用心的人政治利用,那可就是真的政治事件了。”
葉子農說:那還保衛啥,回吧?你該給我擱哪兒擱哪兒。”
張志誠說:“再聊會兒,人到了送你回去。你回哪兒”
葉子農把戴夢巖給他的字條拿出來,遞給張志誠。
張志誠看了一下,說:“我先收著,待會兒還給你,可以嗎”
葉子農說:“可以。”
張志誠收起字條,此刻才稍顯放松了一點,他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啤酒,說:“我準備了一堆愛國道理,沒用上,我很欣慰。就為這個,我得喝一個。”張志誠所謂的喝一個,不過是象征性地抿了一,然后把杯子一暾,說:“敢情跟政治沒關系,就是奧布萊恩打了一張政治牌。他媽多大點事啊,至于下這么重的手,冊吶!”
“冊9”是上海罵人的話,張志誠一生氣就順嘴溜出了一句。
葉子農說:“我對總裁禮數不周是事實,奧布萊恩在其位司其職也不為錯,扯平了大家都踏實了。我不認為那是總裁的授意,我相信喬治先生不至于就這點氣度,這么不經意的絕殺也絕非商人的手筆。這事不能被放大了,怕的就是被民眾泛政治化,屁大點事都能給你上升到中美關系或民族大義,這咱哪兒擔得住啊。”
張志誠說:“外界會怎么解讀?沒準兒連悔過書都能給你杜撰出來,這種事到什么時候都是真相不敵想象。如果你需要,可以給你安排個電視訪談,消除點負面影響。”
葉子農說:“我一只螞蟻無需證,奧布萊恩的存在不可明,證明啥呢?不擦還好,一擦就成真了,連個問號都不是了。這種事就是人有亡斧者,只要這哥們兒找不到斧子,你怎么都是賊。可在這件事里,能讓你不是賊的那把斧子是什么呢?就是你得受了,你不受就渡不過去。奧布萊恩是把人給琢磨透了,單從實事求是上說,也算挺馬克思主義了。”
張志誠說:“你受了,戴小姐也會連帶受影響。”
葉子農說:“夢姐就是個添亂的,那是女人的特權哪,可再特權也得受因果不是?”
張志誠停頓了一會兒,說“你呀,懶散收斂點,是能為人民做點事兒的。”葉子農笑笑說:“就我這德行去為人民服務,早被人民揍扁了。”
實際上就在張志誠下樓打電話的時候,這場約談就已經結束了。兩人的談話已經不再拘于特定的話題。過了不久,他們聽到了敲門聲。
張志誠一聽敲門的節奏就知道是秦處長到了,說:“進來。”
秦處長和焦干事進來,秦處長說:“都布置好了。”
張志誠問:“來了幾個人”
秦處長回答:“兩輛車,八個人。”
張志誠把上面有戴夢巖聯系方式的字條遞給秦處長,說:“帶葉先生先下去,給戴小姐打個電話,說我們這就送葉先生回酒店,過會兒請她出來接一下。”
秦處長回答:“明白。”然后對葉子農說,“葉先生,請。”
葉子農跟著秦處長下樓了。
張志誠從袋里拿出筆和一個不大的電話本,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工作單位電話和地址,撕下來裝好,下樓到吧臺結賬去了。出了飯館,看見輛車都停在門,除了葉子農之外,其他人都在不同的位置站著。
司機拉開車門請張志誠上車,張志誠說“我自己開,請葉先生坐我的車。”葉子農已經坐進一輛車里了,又被叫出來,坐進張志誠的車里副駕駛的位置。輛車上路了,張志誠的車被護在兩輛車的中間,車速不是很快。
車里的氣氛很放松,張志誠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說:“我看過你的情況資料,有兩個問題一直不太明白,能解釋一下嗎?”
葉子農說:“您說。”
張志誠問:“你研究馬克思主義,怎么去上佛學院了?”
葉子農說:“困在境里出不來了,串門兒找個解,其實跟喬治犯的是一個毛病。佛家講無所住,不講唯的,那就應該有它不唯不住的道理。”
張志誠問:“找到了嗎”
葉子農說:“就倆字:出離。一年學了一個字兒,嘿嘿。”
張志誠點點頭,又問:“給你父母落實政策的時候,你把補償款和房子全替父母當黨費交了,以你當時4歲的年齡還不能算思想很成熟,你在那么艱苦的地方下鄉了8年,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了,你哪兒來的那么高的覺悟?真是覺悟高嗎”
葉子農一笑說:“那咱還是人嗎?直接戳塊牌子叫圣人得了。那時候憤青,對共產黨有怨氣,不想沾你們了。父母有他們的信仰,落實政策也是他們的,我不拿他們的好處,也不繼承他們的遺志,當時就這么想的。”
張志誠停了一會兒,說:“我是個領工資吃飯的,你要是不嫌我清湯寡水,我很愿意能有你這么個朋友,能賞個臉不”張志誠說著將手伸了過去。
葉子農說:“捧這么高,還摔死人不償命,您這沒比奧布萊恩厚道到哪兒去。”
張志誠笑了笑,說:“那咱就不賞臉了。我是信仰的,你是研究的,咱坐的都馬克思主義的馬扎。這個行不”張志誠再次把手伸了過去。
葉子農也伸出了手,跟張志誠的手握在一起。
寶麗莊園大酒店的位置不是很遠,說話間就到了。雖然已經是夜晚,酒店圍欄外面仍然聚集著不少娛樂媒體和時事媒體的記者,有中國記者,也有外國記者。幾個保安人員在停車場的大門守著,禁止記者進人拍照。娛樂媒體的記者蹲守的目標自然是戴夢巖,而時政媒體的記者則試圖通過戴夢巖這條線索獲取葉子農的消息。
戴夢巖接到秦處長的電話后提前到酒店樓下等候,這時候她身邊已經沒有保鏢了,只有梁士喬站在她身旁,也有一些酒店的客人遠遠站在一邊觀望。
輛車開到酒店樓下,秦處長等人先下車,對張志誠的車形成了保衛的態勢。蹲守在酒店圍欄外的記者終于有了收獲,閃光燈亮成一片。
車里,葉子農問:“下車嗎”
張志誠說:“等一等。”然后用手敲了兩下車玻璃。
秦處長走過來。
張志誠落下一點車窗,說:“把字條給我。”
秦處長把字條遞過去。
張志誠接過字條,關上車窗,將字條還給葉子農,沉默了片刻,說:“有句話電影里已經說爛了,可到了該說的時候還得說,你不是孤單的,你身后有祖國。”
葉子農說:“可別這么說,是我給國家添麻煩了。”
張志誠拿出在飯店里寫的字條交給葉子農,說:“你要真有我這個朋友,在外面有什么難處別硬扛著,語一聲,也許能幫上點忙呢。”
葉子農收起字條說:“謝謝”
張志誠說“紅川的案子還沒結,我不便表態,就在這兒握個手吧,保重”
葉子農與張志誠再一次將手握在了一起。
張志誠坐在車里,看著葉子農下車后被戴夢巖擁抱了一下,又與梁士喬握了握手,看著他們三人進了酒店。他知道葉子農什么都清楚,不需要他提醒或建議什么。他望著葉子農漸漸消失的背影,心里游離著一種擔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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