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沒有光,黑漆漆的夜色濃稠如墨,唯有洞開的窗口透入了少許燈火,映亮霍云深冷戾癲狂的眉目。
他眼里纏滿血絲,視野都染了紅。
卿卿被掐著脖子摁倒的情景,和當初霍臨川欺負她的畫面如出一轍,重疊在一起。
那時他能毀掉霍臨川。
現在一樣能,甚至毀了也不夠,傷害卿卿的人,都該碾成灰推入地獄!
男人被鉗在霍云深手中,被他扎在掌心里的玻璃碎片割裂皮膚,溫熱的血涌出來,男人又疼又恐懼,發出慘叫。
霍云深擰著男人的咽喉,把他摔到地板上,鞋底跺上小腹。
他整個人浸在黑暗里,骨節嶙峋的拳頭一下一下兇狠擊打在對方要害。
凌亂屋子里,除了呼嘯的冷風,全是肉身和骨頭相撞的可怖聲響,讓人不寒而栗。
卿躺在床上,血液凝固住,渾身發僵動不了,她臉上都是淚,眼睛紅腫得厲害,看不清正在肆意屠戮的那個人。
腦中像引爆了炸|藥,轟響著蹂|躪她的神經。
最無助的時刻,她等到了霍云深,他不顧一切破窗而入的樣子,鋒利的刀一樣割著她的意識。
“云深……”卿恍惚地喃喃,“云深。”
男人的叫喊逐漸微弱,只剩下霍云深愈發狠烈的發泄,每一下都能叫人骨斷筋裂。
偌大房間籠罩在死氣里,卿的身體有種本能在驅動,強迫自己撐起來,腳軟地跌到地上。
霍云深的背影終于清晰闖入她的視野。
決絕狂暴的,燃燒著自己的命運,也要將人置于死地。
卿哭著喊:“云深!”
霍云深堵塞的耳中嗡的一震。
“云深!別打了!”她朝他撲過去,扯住他的衣擺,“已經夠了!”
霍云深攥死的拳頭停滯,微微張開,里面的玻璃和血混雜著,有暗紅液體在指縫里溢出。
外面似乎來了很多人,在急促敲門,許久得不到回應,接著傳來器械移動的聲音,準備將門破壞闖進來。
闖進來……會看到此時此刻的場面。
卿的連衣裙本就單薄,這時被風吹透,更是冷得直顫,她抓緊霍云深的手臂,洪水般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噴涌上來,她靠著他啞聲喊:“快停下,我一直在躲,他沒能把我怎么樣,我冷……云深,我冷!”
霍云深沖到頭頂的狂躁血液,在她一聲聲輕喚里艱難地平復。
他生硬地轉過頭,看向她。
昏暗中,女孩子狼狽可憐的蜷成一團,眼里都是驚懼。
卿卿在這里……
她喊他云深。
霍云深猩紅的眸子凝視她,本能地去抱。
卿卻因為他錯開身,目光正好對上了那個男人昏死過去的臉,不久前被他逼迫的絕望感回到腦海,她肩膀不禁縮了一下,生理性眼淚又流出來。
霍云深的指尖剛剛才碰到她。
她一縮,像把他心臟捅穿。
霍云深怔怔看她,又低下頭,望著自己臟污的雙手,血,汗,還有塵土和玻璃渣,混得不堪入目。
卿卿怕他了。
蘇黎在當面說那些話的時候,卿卿護著他,很可能是因為沒有真的相信,后來她也說,“不接受離間”。
她以為聽聞到的那些傳,他的瘋病,全是假的,是別人故意離間。
現在她親眼見到了……
他理智全無,差點在她眼前殺人的過程。
卿卿叫他云深,是不是找回了一點印象,可印象……就是現在,他手染鮮血,狂暴成瘋子的狀態么。
霍云深緩緩放下手臂,把玻璃往傷口里按,用劇痛忍住心里的空。
他脫下外衣把卿裹住,又扯過被子纏在她身上,汗濕的眼睫壓低,一個字也沒有說。
外面的器械運作,更多耳熟的人聲響起,卿聽到團隊里的成員們,還有閔敬急切的大喊。
閔敬來了,那說明霍氏的人在,云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即便這樣,卿還是在門被撞開前,匆忙抹了把血,亂七八糟涂在自己臉上,又去蹭霍云深的嘴角。
沒有……毆打。
霍云深是保護她!正當防衛!他也受傷了!
幾秒種后,門被強行破壞,走廊明亮的光照進來,晃得卿睜不開眼,霍云深踉蹌起身,用身體把她擋住,直面闖進來的各方人馬。
卿仰頭望著霍云深逆光的背影,從心底攪出不知名的疼痛,催著她恨不能大哭一場。
她開始頭疼,思維混沌,迷蒙中看到霍云深少年時候的模樣,穿著跟云卿照片里同樣的藍白校服,揮著棍子不要命地打架,也是這樣溢著血,狠得瘆人。
人人把他當厲鬼,可她從來不怕……
卿被好幾雙女孩子的手扶起來,很多聲音在對她提問題,她暈得張不開口,勉強維持清明,給出一切于霍云深有利的答案,折騰了許久,她被安瀾和歐陽左右攙著,帶到一個安靜溫暖的房中。
時間已過了零點,酒店里的喧囂也逐漸告一段落。
歐陽平常大大咧咧的,此刻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我明明知道私生可怕,還聽見了屋里動靜,居然沒重視,害你受這么大驚嚇,我一頭撞死都謝不了罪!”
安瀾同樣自責得一臉慘白:“怪我,來找我說了,我沒當回事,連手機卡都忘了給她換,如果真出了事……”
她記起開門后見到的霍總,稍一回想他當時的神情,就一身冷汗。
安瀾摸摸卿冰涼的臉,掙扎少許,還是壓低聲說:“,我想什么就說什么,你別介意,私生肯定是應該千刀萬剮的,可我覺得霍總……也有點可怕,你們關系不淺我知道,但如果要發展感情的話,最好再慎重考慮一下。”
十七樓的高度,敢系一根繩子搏命,正常人誰能做得出來。
她見過的恩愛情侶無數,也不會有誰會為對方這么干。
更何況是滿手扎著玻璃打人,她都不敢想。
的確很震動,可也叫人發慌啊,卿這種溫柔嬌美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卿雙眼有些失焦,只是問:“他在哪,有沒有麻煩。”
安瀾一時語塞,歐陽說:“姐你先去休息吧,我陪她說話就行,人多了她反而心不定。”
等房間里只剩下卿和歐陽兩個,她才長舒口氣,撫摸卿的頭:“今天的情況太直面了,霍總避不開,在配合調查,他臨走前讓我照顧你,這間房也是他安排的,保證安全。”
卿指節用力抵著太陽穴,熱切跳動的心臟化成水,茫茫然不知道往哪流。
她問:“他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