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出那間偏院,又走了百來步,“浣衣局”深黑色的匾額方映入眼簾。
這個地方比方才的小院大上三倍有余,這還只是她目力所及,一條四米寬的水渠橫穿而過,將方方正正的地方分成了兩頭。
左岸上約莫有二十來個小姑娘,見理事婆晃著身子走來一個個瞬間噤若寒蟬。
理事婆對著身后的蕭瑾安和其余人隨手一指:“你們找個地兒站去。”
這些小姑娘有些與蕭瑾安年齡相仿,有些看上去還要小上不少,參差不齊地杵在一塊,臉上都寫滿了不安和生澀。
理事婆眼風如刀在她們身上刮了一遍,不甚滿意地“嗯”了一聲,歪著嘴道:“湊合吧。”
旁邊有個低眉順眼的小宮女捧上一本冊子,與昨晚蕭瑾安在房中看到的那本有些相像,但這本顯然更厚實些。
理事婆一邊翻開花名冊,簡意賅地點著名,把大致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一邊斜眼看人,把人和名對上。
“蕭瑾安。”
她左跨一步學著前面的人福了福身子,“我在。”
理事婆眼神一凜,又在她名字后的籍貫身世上掃了掃:“蕭瑾安,濟慈館出身,何地的濟慈館啊?”
蕭瑾安沉默片刻,福身道:“我不知道。”
理事婆在宮中待了少說也有十年,能一眼把人看個大概,更別提這群剛入宮的小鵪鶉。
可她在這女子身上看不出太多東西,并非她有意偽裝,而是……“你為何進宮?”
“……我不知道。”
“你之前得了什么病?”
“……我不知道。”
身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理事婆身邊的宮女都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呵,又來一個病傻的。”理事婆朝她招招手,“你過來。”
蕭瑾安沒有拒絕的余地,碎步走到她跟前。
“看著倒是挺伶俐。”理事婆粗糙的手掐著她的下巴來回打量,又掰著她的脖子看了看,雖然略帶病氣,但能看出幾分養尊處優,但既然都被送到這個地方,那就先老老實實干該干的吧。
理事婆拍了拍她的臉:“以前的事情不記得了不打緊,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這是宮中,宮里有宮里的規矩,隨便一只腳都能碾死你們,謹慎行,多做少說,你們都聽到了嗎?”
其他人喏喏稱是,理事婆抬了抬下巴:“回去吧,還有,如今你只是個浣衣婢,什么‘我’不‘我’的,你是奴婢,可明白?”
蕭瑾安心中莫名不快,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是福身道:“奴婢明白。”
理事婆訓誡過一番后,又來了個看上去頗為威嚴的嬤嬤,簡單吩咐幾句,便讓人帶她們下去安排住處。
蕭瑾安和另外三個新來的宮女,被安排跟著掌事宮女一同去膳房取吃食。
其中有個活潑好動的小宮女名喚湖蘭,討好地奉承了掌事宮女幾句,想打聽些宮中的消息。
掌事宮女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語調沒什么起伏道:“在浣衣局中,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明哲保身,其他的小聰明都收起來,這里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地方,公公嬤嬤們也都有自己的脾氣,做事都機靈些。”
幾個人喏喏稱是。
“宮中貴人多,見到貴人們要貼墻行禮不可僭越,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到時沒人能替你們說話。”
掌事宮女嘆了口氣,面上雷打不動的漠然露出幾分人情味,“既然進來了,便本分做事,有一天總能離開的,離開時宮中會賜一筆賞銀,也夠你們安心養上個三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