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有一處河灘,地處索湖下游,既無雙峽之勢,也沒有這一頭那一方的小山丘,是個地勢平坦視野開闊的大平灘。
除了近河道的兩邊是些鵝卵卵石,其余都鋪就了絨絨的草地,冬日常有人在河邊架火烤魚,夏日嘛,來的多是些愛戲水的孩童。
還有愛放風箏的蕭淞。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二小姐再快些!”
攏夏在后面攆,蕭淞一手握柄一手牽繩,悶頭就往前沖,一雙短腿邁得雄勁有力,她自己畫面的風箏很快就往在高空悠悠蕩了起來。
這里地勢大人又少,夏日時節陽光總把草地曬得暖洋洋的,伴著微微的河腥氣撲面而來,涼爽極了。
攏夏也不急著去追,比起大小姐喜靜的性格,二小姐不玩到力竭是牽不回家的。
她瞇眼遮頭,望了望在不遠處朗笑的二小姐,舒服地席地而坐,躺在草地上吸收日月精華去了。
蕭淞兀自牽著線倒退,風箏飛得越高,她拽得就越放松,“京中要是有放風箏大賽,我肯定能一舉奪魁!”
天朗氣清,她自個兒與自個兒玩慣了,倒也玩出不少花樣。
一會兒是“輕功上飄”,一會是跳著讓風箏有節奏地上下起伏,取名“魚躍長空”,蕭泉曾聽過她胡謅兩次,還贊她在玩樂方面是極有創新的。
不遠處有一個三層高的木樓,底下掛著一面朽得快壽終正寢的木匾,上書“聽風樓”三字。
蕭淞不是第一回溜達到此處了,心想許是哪個附庸風雅的前人建在此處聞風望月的吧。
她還想偷偷溜進去看,但那門實在堵得嚴實,她一人推不開,攏夏是決計不會幫她的,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東西。
不過,今日這樓卻不太一樣,她目力極好,能看見頂端站了個少年。
那少年沐在光中,目光遠眺,卻周身發寒,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悄悄觀察他。
他神色悲傷,像是一個人在那處站了很久很久。
蕭淞心下暗驚,趕忙把風箏線收短,非常“不小心”地讓風箏掛在了二樓檐角。
“這位兄臺——”
余歌如夢方醒,四望之下發現樓下有一藕衣雙髻的少女,正雙手攏在嘴邊朝他費力呼喊著——
“我風箏掛住了,你可否取了遞與我呀——”
“拜托你了——”
“這風箏對我是貴重之物,你取了下來必有重謝——”
余歌好奇地垂頭看她,少女也殷殷切切地仰頭,在陽光下不得不瞇縫著眼,粉面圓臉,像是一只晶瑩剔透的小包子……
他沒有說話,徑直從瓦鋪的房頂矮身梭下,抓住突出的檐脊,身子一晃蕩到二樓。
樓下的少女語無倫次地驚呼出聲:“啊啊啊啊你別死——”
他踏上二樓的欄桿,將掛在檐角看不出畫得是貓是虎的風箏取下來,伸手把風箏扔了下去。
少女心有余悸地拍著胸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摔死了。”
哪有人放風箏會放到這不高不低的檐角來的,更何況他剛才根本沒看到有人在這邊起風箏……
他兩手搭在欄桿上,看著粉雕玉琢的少女,陳述道:“你故意讓風箏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