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回門后,趙軍第二次陪媳婦回娘家。
兩家雖然離著不遠,但趙家每天都一大堆活兒,馬玲也沒空閑回來看看。
所以這趟回來,趙軍沒著急走,他在馬家西屋逗小黑狗和馬洋,讓馬玲跟王翠花在外屋地做飯外加竊竊私語。
就這樣,小兩口一直在馬家待到林場下班、馬大富回來,這是趙軍特意讓馬玲有機會,能跟馬大富說說話。
“呀,我閨女回來啦!”回家的馬大富一看閨女和姑爺在,瞬間表現得很是開心。
趙軍家這邊吃開河魚,普遍有兩種吃法,一是醬燜、二是干炸。
小鯽瓜子小刺多,只能炸著吃。而花泥鰍、麥穗這些魚雖小,但只有一根大刺,所以可以炸著吃,也可以醬燜。
此時鯽魚都已經炸出來了,大鍋里下燜魚、上燜飯,香氣滿屋。
“哪兒來的魚?”馬大富問問題時,似乎就已經知道了答案,緊接著便問趙軍道:“軍,你打的?”
“嗯呢,爸,我們今天出去打的。”趙軍笑著應了一聲,然后就聽馬大富問道:“東大溝開河沒有呢?河沿子那兒,有撿臭魚的沒有啊?”
“啊?”趙軍聞一怔,他上輩子每年開春,都得跟馬大富跑兩趟東大溝。此時馬大富一提,趙軍就想到開河臭魚那股腥和腐臭混合的特殊氣味。
趙軍稍微愣神的工夫,馬玲、王翠花緊著向他使眼色時,反應過來的趙軍忙對馬大富道:“爸,東大溝還沒開呢,我們今天上的東北汊子。”
“啊……沒開吶。”聽趙軍這么說,馬大富道:“那行,那等禮拜天休息的,我過去看看去。”
馬大富此一出,王翠花、馬玲、馬洋齊齊臉色一變。
“那啥……”馬玲生怕馬大富再說什么,此時也顧不得跟自己爹、媽說話了,連忙對馬家老兩口道:“爸、媽,那我跟趙軍,我們就回去了啊。”
說著,馬玲便進東屋去拿她和趙軍兩人的外套。
“啊?著啥急走啊。”王翠花聞便道:“飯都要好了,你倆在這兒吃完再走唄。”
“不得了,媽。”趙軍也怕馬大富叫他去撿臭魚,就說“那邊兒飯估計也要好了,我倆不回去,我媽他們還得等我倆呢。”
趙軍說話的時候,馬玲拿著兩人的外套從東屋出來,小兩口急匆匆地給外套套上,然后便雙雙把家還了。
看著落荒而逃的小兩口,王翠花回手就懟了馬大富一杵子,道:“告訴你啊,今年不行整臭魚了!”
“憑啥呀?”馬大富眼睛一瞪,道:“我就好那一口!”
說完,馬大富氣呼呼地走進里屋,然后就看到了炕桌上的酒盒。
“呀,這啥呀?”馬大富都顧不上脫外套,拿起酒盒一看,就見一面畫著個大老虎,另一面都是文字。
“那是親家給你拿的。”王翠花出現在屋門口,對馬大富道:“那是虎骨酒,去年趙軍打那大爪子,完了讓藥廠收去做的酒。”
“是嗎?”馬大富眼睛一亮,就聽王翠花沒好氣地道:“是媽、是爹的,那上面不寫著呢嗎?”
“我看看!”聽王翠花這么說,馬洋緊忙湊了過去。看小兒子過來,馬大富把酒盒遞給他,道:“你給爸念念。”
馬洋手捧酒瓶,念道:“東北虎骨酒……此虎系1987年11月26日……被林區保衛員趙軍打死……”
“哎呦!”馬大富聽完,臉上露出笑容,拿過酒盒仔細端詳,道:“我這姑爺子真出息!”
說著,馬大富抬頭看向王翠花,道:“這下子,城里人也知道咱姑爺了唄?”
“那你尋思啥呢?”王翠花語氣里也帶著得意和驕傲地道:“你忘啦?咱姑爺還上過電視呢!”
“可不咋地哈!”馬大富說著,便拿著酒盒起身,他轉身尋摸了一圈,就聽王翠花問道:“你要干啥呀?”
“翠花,找個地方。”馬大富回應道:“給這酒擺上,完了等來人去客(qiě)的,讓他們都看看!”
當馬家老兩口為日后的顯擺做準備工作時,趙軍、馬玲已經回到了趙家大院。剛一開房門,炸魚那股的特殊香氣瞬間撲面而來。
那是一種極具辨識度的香氣,香中帶著微微的腥。還有著張揚的熱烈感,所以即便都炸完魚半天了,屋里這股氣味還沒散呢。
隨香氣而來的,還有眾人的哄笑聲。此時上班的、上學的都回來了,但外屋地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支著的桌子和冒氣的鍋。
桌子上,盤子、碗、筷子、酒杯都擺上了,炸魚、炒土豆絲都已經上桌了。兩口大鍋和爐子上的馬勺還冒著氣,不知道還有什么沒出鍋。
這時,又一陣哄笑聲從西小屋里傳出,惹得趙軍、馬玲忍不住好奇,雙雙走過去想看看發生了什么。
這家里就這樣,每天都是煙火氣十足,還這么的熱鬧。
當小兩口過去的時候,就見西小屋門外都站滿了人。
看到趙軍、馬玲回來,杵在門外的楊玉鳳忙喊道:“我兄弟他倆回來啦!”
“快看看鍋!”緊接著說話的是徐春燕,她一邊往外屋地走,一邊對趙軍、馬玲道:“你倆趕緊上屋看看,那小玩意可有意思了。”
“咋地啦?”趙軍拉著馬玲,好奇地過去。
這時,門外的女人們熱鬧也看差不多了,她們都去外屋地準備起鍋盛菜、盛飯。正好騰出地方,讓趙軍、馬玲到了西屋門口。
西屋里仍都是人,男人和孩子都在這屋呢。男人一多,這屋就免不了煙霧繚繞,跟妖精洞似的。
而更妖精的一幕還在后面呢,看到趙軍、馬玲,李如海伸手在舔掌的小黑熊肩膀上一拍,然后手向趙軍、馬玲一指,緊接著就對小黑熊道:“小黑,你家大少爺、大少奶奶回來啦,還不給他們行禮?”
也不知道小黑熊是聽懂了啥,轉身一撅、一撅地就奔趙軍、馬玲來了。
小黑熊到家這么久,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它從來都沒傷過人。所以即便看它呼哧、呼哧地來了,趙軍和馬玲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小黑熊到趙軍、馬玲面前,將身一抬就跟人似的站起來,然后就見小黑熊一雙前掌扣在一起,向趙軍拜了兩拜。
“呀!”這一幕看的趙軍、馬玲一愣,緊接著兩人都笑了。
“好狗……熊啊!”趙軍平常夸狗夸習慣了,但及時做了補充就沒問題了。
可小黑熊似乎對趙軍的夸獎并不滿意,它合著雙掌站在那兒,不再拜了卻直勾勾地看著趙軍。
“這干啥呀?”就在趙軍、馬玲納悶,眾人發笑的時候,王美蘭端著個小碟從外屋地過來了。
“兒子,給你。”王美蘭從后邊,把小碟給了趙軍。
“哥!”這時,就聽趙虹喊趙軍道:“你得獎勵它。”
“啊……”趙軍低頭看看碟子的小炸魚,頓時明白了什么意思。
“大哥,你給它個魚。”在一旁的李如海,笑著教趙軍道:“給前兒說聲賞。”
“這如海你教的呀?”一聽這帶有濃烈個人色彩的話語,趙軍就知道小黑熊這怪異舉動,肯定跟李如海脫不開關系。
“玲兒,你賞小黑一個吧。”趙軍把小碟遞向馬玲,不管上輩子如何,這一世的趙軍是個寵媳婦的,這種娛樂的有趣事,他就讓馬玲來體驗。
馬玲用兩根手指捏起一條小炸魚,笑著喚小黑熊道:“小黑張嘴。”
黑熊的智商,比狗還要高。天天跟人混在一起、被人投喂,小黑熊聽得懂這幾個字。
此時小黑熊把頭一仰,將嘴巴一張,任馬玲將小炸魚丟進它嘴里。
養熟的小黑熊,沒有嘴急的毛病。用手喂它東西,它會和狗一樣,很小心翼翼地不會咬到人手。但它多數時候會用舌頭去舔,這樣就舔人一手口水,所以大伙就都這樣投喂它。
能看得出來,小黑熊很喜歡小炸魚。炸魚進嘴后,嘎吱、嘎吱兩下就沒了。吃完的小黑熊舔了舔嘴,然后又看向趙軍手里的小碟。
“瞅啥呢!”這時,李如海在小黑熊后面喊道:“謝恩吶!光知道吃啊?”
眾人哈哈大笑,趙軍、馬玲卻是有些懵。
緊接著,讓他們小兩口驚掉下巴的一幕發生了。就見小黑熊直立的兩條后腿一屈,隨即把腰一彎,兩只前掌一扶地面,很絲滑地就跪在了趙軍、馬玲面前。
緊接著,小黑熊的腦袋就磕在了地上。
小黑熊兩個頭磕在地上,給趙軍、馬玲磕懵了。
磕完頭的小黑熊跪直了身子,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趙軍和馬玲。
趙軍、馬玲沒反應過來,就聽李如海喊道:“大嫂,你再賞它。”
“啊,啊。”回過神的馬玲,緊忙從從碗里拿出炸魚賞給小黑熊。
兩條花泥鰍炸的時候粘在了一起,當被丟進小黑熊嘴里的時候,小黑熊一邊吃魚,一邊叩首。
“哎呀呀!”趙軍被小黑熊憨態可掬樣子逗笑的同時,可感嘆小黑熊的不容易,當即喚小黑熊道:“行啦,小黑,快起來吧。”
這幾個字,小黑熊是能聽懂的。但今天不知道為啥,吃完魚的小黑熊再次跪直了身子,抬頭看著趙軍、馬玲。
“沒有了。”趙軍把空碟子給小黑熊看,這小黑熊愛吃東西。尤其是它喜歡吃的東西,它吃起來就不知饑飽。但每次只要把空碟子、空碗給它看看,它就不會再纏著人要了。
可這次,即便看到了空碟子,小黑熊仍跪在地上沒動。
趙軍一看,以為這屬于硬要呢,當即質問李如海道:“如海,你咋給教的呀?”
在趙軍看來,本來挺乖的小黑熊,讓李如海給教成這樣了。
“哈哈,大哥,是你沒喊對。”李如海哈哈一笑,然后喚小黑熊道:“平身吧,小黑。”
李如海此話一出,小黑熊一雙前掌扶地、一雙后掌一蹬、脊背一拱就起來了。
小黑熊在趙家天天都能吃飽,伙食還有油水,胖乎乎的就跟球似的,做什么動作都顯得憨態可掬、惹人喜歡。
看它起身的樣子,趙軍不自覺露出笑容,然后伸手揉了揉小黑熊的腦袋,馬玲也捏了捏小黑熊的耳朵。
“吃飯了啊!”這時王美蘭的聲音從外屋地傳來,屋里的男人紛紛動身。他們去外屋地吃飯,將小黑熊、小猞猁、小黑胖關在了這屋。
外屋地里,熱氣騰騰。
爐子上鐵鍋里,做的是醬燜老頭魚。而兩口大鍋里,一個是豆腐燉鯰魚和米飯的一鍋出。河鯰魚切塊下鍋煎,切的時候趙有財特意提醒,讓把鯰魚背上油去了。
正常人家是不會這么干的,但趙有財說鯰魚身上就屬那個油腥,去了好吃。于是,那鯰魚脊背的油就喂了小黑熊和小黑胖。
至于趙軍家小猞猁,它是不吃魚的,這跟習性無關。去年冬天冬捕上魚,摳出來的魚內臟,小猞猁還吃呢。
但這個年過的,再加上趙軍結婚肉食多,就給小猞猁吃饞了。
如今的小猞猁只吃五樣肉,分別是野雞肉、野兔肉、狍子肉、鹿肉和小野豬肉。魚、耗子、大炮卵子肉和老母豬肉,小猞猁都不吃的。
熊肉,不知道它吃不吃了,反正趙軍是不敢喂。一怕小猞猁在家攻擊小黑熊,二怕有朝一日這小猞猁回了大山,再主動去狩獵熊。
至于家畜的肉,牛、馬、羊還有家豬的肉,也是不敢喂的。這同樣是怕小猞猁吃慣了,在屯子里再攻擊家畜,那可就麻煩了。
如今家里已經有一個屠牛炮了,再來個屠羊猞猁啥的,那日子真就沒法過了。
另一口大鍋里,是醬燜小河魚和貼餅子。
在東北,雜魚、餅子是絕配。
馬家是因為來不及發面,所以才蒸的米飯。而趙家是今天一早發的面,趙軍他們前腳走,后腳就把面發上了。
玉米面和少量白面貼出的餅子,一面金黃,一面焦紅,吃在嘴里玉米面干糧的香中帶著一絲絲甜。
醬燜的小河魚,用筷子夾著魚頭送進嘴里,輕輕一抿,所有魚肉就進了嘴,只剩下魚頭、魚骨丟在桌子上。
而醬燜老頭魚,口味跟醬燜小河魚差不多。只是老頭魚又叫山胖頭,這魚肉多還都是蒜瓣肉,吃起來十分過癮。
除了醬燜,再就是炸魚。干炸的小鯽瓜子,正常人都會做,但趙家做法又與眾不同。
因為在做這道菜的時候,趙有財雖沒出手,但他在一旁指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