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先生真的不愿意說點什么嗎?”
土肥原賢二本以為能從潘廣興嘴里得到些有用的東西,很可惜,他失望了。
威逼,利誘,除了動刑,各種手段都使盡了,自始至終,潘廣興都沒吐出一個字。他只是越過土肥原的肩膀,目光冰冷的看向他的小舅子,看得他幾乎要奪門而逃。
“土肥原君,有消息。”
一個同樣穿著華夏服裝的日本男人走了進來,在土肥原賢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土肥原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神色間閃過一抹詫異和惱怒,和山本一同走出房間,房門關上,立刻問道:“山本君,這件事屬實?”
“是的。”山本點頭道:“該怎么辦?我們的行動國內并不知情,只有大島都督和坂西閣下山座閣下那里也”
土肥原抬手示意山本不必再說,“我立刻去見坂西閣下,這里,你親自帶人看著。”
“是!”
“將他們兩人關在一起,將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
山本不解的問道:“土肥原君,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動刑,不用擔心他不開口。”
“用刑?”土肥原搖頭,“我還想留著這個人。”
“留著他?”
“是,留著他。”土肥原走到門口,看著里面的潘廣興,“這個人對我們會很有用。支那人還不知道他被抓,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什么?”
“他可以繼續向支那人傳遞情報。”無論是真情報還是假情報。
土肥原森冷的目光,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但是,首先得讓他說出點什么。”
“我明白了。”山本說道:“請放心,我一定會按照你說的去做的!”
“很好。”土肥原收回目光,“我很欣賞你,帝國需要像山本君這樣的人。”
“是!”
逼仄的房間中,潘廣興靠墻而坐,不斷的猜測日本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本以為會被用刑,那樣的話,他十有八九會撐不住。不想背叛大總統,就只能他死了,大總統和少帥肯定會善待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哪怕不能飛黃騰達,也必定保證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既然這樣,他還有什么好擔心的?潘廣興低著頭,屋子里的昏暗掩去了他的表情。
不過,在死之前,他倒是還能為大總統和少帥再多做一件事。
“姐夫”
“別和我說話!”潘廣興惡狠狠的瞪了小舅子一眼,“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現在能在這里?!”
“姐夫,我當時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沒說什么?沒說什么我怎么會被抓到這里來?!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個白眼狼!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掐死你!”
潘廣興故意大聲吵嚷了幾句,然后猛的撲上前,一把薅住對方的衣領,“你甭和我打馬虎眼,說,是不是那個人讓你出賣我的?!”
“那個人?”
潘廣興的小舅子愣了一下,房間外的山本等人立刻貼在了門上。
“他是不是嫌我給的大洋不夠多?”
“姐夫,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少裝蒜!”潘廣興用力給了他一拳,“他可沒從我這少拿好處!以為我不敢把他咬出來”
說到這里,他突然閉上了嘴,似乎突然意識到外邊可能會有人,一個字都不再說了。
門外的山本則是心下生疑,他嘴里說的那個人,是誰?
潘廣興不確定門外的日本人是不是會上當,但做情報工作的人都是生性多疑,只要能讓他們朝自己內部的人頭頂上去想,那他演這場戲就演得值了!背對房門,他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足以讓人心驚肉跳的笑容,低聲用廣東話說道:“咱倆誰也別想活著走出這里。”
潘廣興和他的岳家祖籍廣東,早些年才遷移到北方,山本等人能聽懂北方話,卻聽不懂廣東話,何況潘廣興說這句話時故意壓低了聲音,除了他對面的人,誰也聽不見。
“果然,就是他!”
提高聲音說出這句話后,潘廣興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回身靠坐到墻邊,再次一不發。
門外的山本等人又一次抓心撓肝,是誰?到底是誰?!若不是記得土肥原的命令,他們恐怕會第一時間沖進去,用鞭子和烙鐵逼問出想要的答案。
門里的潘廣興低著頭冷冷的笑了,搓了搓長衫的領口,差不多應該夠本了。他的小舅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軟骨頭,等自己死了,日本人就只能去撬他的嘴,逼問那個在他們內部被潘廣興收買的人是誰。不用多,只要兩鞭子,為了保命,他絕對會胡亂攀咬。
不管他咬出誰,都足夠這些人頭疼的了。
想到這里,潘廣興忍不住想笑。值了,就算是死,也值了。
笑著笑著,臉上滑過了兩行咸澀的淚水。他不想死,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死。他不能背叛大總統,也不想做個漢奸讓老婆孩子抬不起頭。顫抖著手扯開襯衫的領口,布料的夾層里沾著一小搓黑色的粉末。
坐在對面的人看到潘廣興將那片衣領含進嘴里,頓時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潘廣興惡狠狠的瞪著他,就像在和他說,他等著他,在閻王殿里等著他
很長時間,牢房里沒有再傳出任何聲音,等到山本給關在里面的人送食物和水時,卻發現潘廣興竟然臉色青黑死去多時了。
“八嘎!”
山本暴怒的在潘廣興的尸體上狠狠的踹了一腳,他們分明將他全身都搜過了,連嘴巴都沒放過,他將毒藥藏在了哪里?!
“山本君,這該怎么辦?”
“人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山本冷聲道:“他死前曾提到過某個人,很可能是我們內部的人員。我想,若是能從這個人嘴里問出一個名字,土肥原閣下應該會原諒我們這次的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