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斷成兩截的鋼筆滾落在地,季副官和蕭有德都開始頭皮發麻。
這封天津發來的電報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卻將李謹遇刺及兇手逃進法租界的事說得清楚明白,但是唯獨漏了一點,李謹是否受傷,傷情如何。
“少帥,”季副官硬著頭皮問道:“是否回電?”
“不用。”樓少帥將電報折好,放進口袋。
“可”
“我去天津。”
“少帥!“
季副官和蕭有德同時開口勸道:“您此時不宜”
“我意已決。”樓逍站起身,“致電大總統,獨立旅即日開赴天津。”
離開書房,蕭有德和季副官相視苦笑,互相道別之后,季副官前往獨立旅駐地傳達命令,蕭有德趕往情報局,先是對土肥原賢二刺殺失手,緊接著李謹在天津遇刺,兩件事都給他敲響了警鐘,即便將北六省境內的日本諜報人員清掃得七七八八,現在也絕不是放心的時候。
如果這是一場戰斗,沖鋒號才剛剛吹響!
蕭有德握緊了拳頭,不管他的對手是誰,他都會讓對方知道,惹上他,就要有被剝皮抽筋的準備!
天津
李謹左臂吊在胸前,有些無奈的看著一臉羞慚的豹子和一路護送他南下的兩個班長。
“我又沒什么大事情。只是擦破點皮,醫生不是都說沒事。比起我,大壯他們怎么樣了?”
槍戰發生在秋山道附近,幾個槍手混在人群里開槍,子彈亂飛,街上的人亂成一團,四處奔跑叫嚷,場面極其混亂。豹子等人只能盡量護住李謹,又怕傷及無辜路人,不敢隨便開槍,倒是刺殺者無所顧忌,除開槍之外,甚至還扔了兩枚土制炸彈!
幾個護在李謹身前的兵哥因此才受了傷,好在傷勢不重,宋老板請來法國醫生為他們處理傷口,李謹又從喬樂山給他的醫藥包里取出了一小瓶磺胺。
現在樓氏西藥廠生產出的磺胺有針劑也有片劑,喬樂山仍在繼續研究,希望能研究出可以外用的藥膏。
此時此刻,李謹也顧不得是否會泄密,救人要緊。再者說,讓法國人提前知道磺胺的存在也沒什么不好,十個月后一戰爆發,不需要他推銷,大筆的訂單就能主動上門。有了高盧雄雞這個傳聲筒,約翰牛也能很快了解到磺胺的效用,畢竟不能只讓德國人開外掛不是?那太不公平了。
公平,公正,平等。
瞧他多為這些友邦考慮。
法國醫生對李謹給幾名傷者吃的藥片持有懷疑,他很難相信,華夏人可以領先西方人,率先研發出抗菌消炎的藥物。
“羅蘭醫生,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觀察他們的傷勢恢復情況,”李謹對法國醫生說道:“相信很快就能得出結論,并且打消你的懷疑。”
九月上旬,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這樣的天氣,想要讓傷口不發炎,尤其是熱武器造成的傷口,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羅蘭接受李謹的建議留了下來。
李謹請宋老板派人和羅蘭帶來的護士一同到開設在法租界的醫院中說明情況,趁機安排兩個情報人員同行,到租界探聽一下情況。
朝他開槍扔炸彈的人被當街打死一個,受傷的一個也舉槍自盡,余下的都逃進了日租界和法租界。
租界不允許華夏軍人帶武器進入,這些刺殺者毫無阻礙的跑了進去,追趕他們的兵哥卻被攔在了外邊。
天津有九個國家的租界,法租界和日租界相鄰,并且都有駐軍,宋老板見李謹帶來的大兵和租界里的外國兵僵持,眼瞅著就要不好,連忙拉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三少,咱們人少,不能吃眼前虧。還有,河北這片地界是冀軍的地盤,你帶來的人不好大動干戈。而且,我剛才在二樓好像看見了個熟人這事恐怕會牽扯出很多人。”
聽他道出的名字,李謹擰緊了眉頭,下令同租界士兵對峙的兵哥們都退回來,與此同時,負責天津防衛的冀軍也得到消息,陳師長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
萬一李謹在天津出了什么事,這責任誰擔?
當即派出一個營去了秋山路,三百多的冀軍大兵,背著步槍一路跑過來,聲勢相當不一般,租界里的法國士兵和日本士兵都變得緊張起來,但他們仍堅守在原地,不允許任何華夏士兵攜帶武器進入租界。
好在李謹也沒堅持,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別看冀軍派人來了,他卻不相信這些大兵會貿然朝租界里的外國軍隊開槍。
天津不是樓家的地盤,這事又牽扯到太多,他這口氣恐怕暫時要憋回肚子里。而且宋老板和他提到的那個名字讓他掛心,邢五,邢長庚的小兒子,李錦琴的丈夫。
當初是他帶著李錦琴和李謹丞一起進了日本領事館,后來李謹丞兄妹被他查出投靠日本人抓了起來,這個邢五卻一直沒有消息,他幾乎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回到住處,李謹剛處理好傷口就去找宋老板,宋老板同樣受了點擦傷,不是子彈傷的,沒有大礙。
“宋老板,你確認那個人就是邢五?”
“別人不好說,這邢家的五少爺我應該不會認錯。在邢家沒出事前他時常來天津。”說到這里,宋老板皺了皺眉毛,“這人出現在這里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不好斷。”
邢家一夜滅門,邢五下落不明,凡是有點道行的都能看出這其中有貓膩。但具體是怎么回事卻沒人敢深究,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凡人離遠點看個熱鬧就成了,不知死活的往前湊,不是老壽星上吊嗎?
不過宋老板在天津的關系極廣,邢五跑進日租界的事他也曾有耳聞,如今和李謹說這番話,恐怕也存著給自己洗刷嫌疑的心思。畢竟天津認識李謹的人不多,知道他今天要去秋山路的人更少,行蹤泄露,頭一個要懷疑的就是他。
李謹點頭,宋老板的為人他了解,他沒有害自己的理由。
刺殺選在秋山路,刺殺不成馬上逃進租界,事先絕對經過周密計劃。而且旁的地方不跑,偏偏往日租界和法租界跑
因為退還庚子賠款,并在京城創辦南苑航空學院,法國人和華夏算是處在“蜜月期”,不會自己拆自己的臺,只有日本人但是,他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只為殺了自己?可結果也沒殺成啊。而且他總距地,那個被豹子打傷后自殺的槍手有些奇怪。他的確是受了傷,卻沒失去行動能力,堅持一下就能跑進租界,自殺是為了什么?
李謹陷入了沉思。
隔日,發生在秋山街的刺殺事件登上了天津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時政新聞開在天津的分社更是以駭人聽聞,無法無天來形容此次事件。
得到消息的樓大總統臉色陰沉,司馬君的表情更難看。
沒抓到活口就沒有證據,租界不允許華夏軍人進入,其他參與刺殺行動的人早就逃之夭夭。唯一的線索就只有兩個死人。
人海茫茫,想要查明他們的身份簡直是大海撈針。
可是,一份天津本地的報紙卻突然披露出兩名槍手中的一人曾是冀軍的一名排長!不久前因與上司不和離開軍隊,另一名槍手則是本地幫派的成員,外號癩狗子。
報紙上之鑿鑿,還刊登了這個人的軍裝照!
冀軍?本地人?幫派?
沒等這個消息得到確認,這份報紙再發驚人論,此次刺殺極可能出于私人恩怨,純為政府內部爭權奪利,敗者不甘,挾私報復。矛頭直指樓盛豐與司馬君!
輿論一片嘩然。
即便冀軍出面否認之前的報道,也無法阻止這盆潑下來的臟水。
樓盛豐與司馬君是結義兄弟,司馬本為北方大總統,樓盛豐居其下。聯合政府成立,樓盛豐卻后來者居上,一步登天,穩穩壓了司馬君一頭。司馬君能毫無怨?
漸漸的,相信這種論調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樓逍都牽扯了進來。
即便有時政新聞等報紙發表文章對此加以駁斥,認為此次事件更可能是“外人”所為,但卻始終無法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