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談穎并沒有發現父親對于她喜歡沈良臣這件事的態度異常強硬,只有母親含糊其辭地告訴她說:“門不當戶不對的,像良臣他們那樣的人,將來肯定是要娶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啊。小囡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兒心吧。”
可喜歡這件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
之后談穎在國內上了所還不錯的本科,一切其實都很好,獨獨她的世界離沈良臣太過遙遠,他們之間連從前最基本的聯系都斷了。
她的msn上從來都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沈良臣,一個是程季青。程季青為了方便和她聯系,特意注冊了一個賬號,而諷刺的是她的這個賬號又是為了沈良臣而申請的。
但沈良臣從不理她,以前還會搭理她幾句,自從她和程季青相熟之后,他就徹底當她是透明人了。
程季青曾經打趣過,“那位別扭的大少爺,或許是吃醋了也說不定。”
談穎這樣一想,心跳的節奏都開始亂了,會嗎?沈良臣會不會……其實也是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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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沈良臣給否決了,她大一那年,沈良臣回國,整個人卻看起來極為消沉。那是她從沒見過的失落和沮喪,聽身邊八卦的阿姨們說起,原來是和黎安妮分手了。
談穎看著沈良臣像變了個人似的,誰也不想搭理,兩人樓道上遇到了他也不正眼看她。那樣的時光,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有天她幫忙送夜宵給他,他站在窗前看著夜色發呆,從玻璃鏡面里一眼就瞧見了她的身影,卻冷漠地頭也不回,只扔下兩個字,“出去。”
談穎猶豫著還是和他說了一句,“你要是總不吃東西,會越來越丑的,那樣——”
她想說那樣黎安妮會更不喜歡他吧,哪知道這話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他回頭兇巴巴地看著她,仿佛要把她生吞入腹一樣,最后抬手指了指門口,“我說,出去,別讓我重復第二遍。”
沈良臣那陣子陰陽怪氣地,宅子里的傭人們都盡力避著他,他也很少會在家里出現,直到離奇發生火災的那一晚。
***
“怎么了?”她猛地睜開眼,瞬間對上了沈良臣漆黑的雙眼,他居然還沒睡,正皺著眉頭打量她。
談穎失神地看了他幾秒,全身上下都是黏膩膩的汗珠,她悄悄移開眼,“沒事,做惡夢了。”
沈良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下才抬手將她抱進懷里,掌心一下下順著她的背脊,像哄小嬰孩一般,“既然是夢,有什么好怕的。”
對啊,有時候噩夢并不可怕,現實和人心才最可怕。
此刻已經深夜,門外靜悄悄一片,談穎盯著屋頂暖黃色的燈光,復又重新閉上眼,胸口依舊堵得慌。那些痛苦像是重新經歷了一遍,一次次凌遲著她的神經。
沈良臣的胳膊穿過她頸下,指尖一下下在她臉頰上畫著圈,像是他獨有的安慰人的方式,談穎在他這樣的滋擾下居然慢慢地再次陷入睡眠。
一夜總算沒再做夢。
第二天沈良臣很早就離開了,楊恒過來陪著她,卻始終心事重重的樣子。談穎從電視上挪開眼,好奇地盯著他看,“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楊恒扭過臉不看她,“沒事,昨晚沒睡好。”
“哦。”談穎點了點頭,隨即又笑瞇瞇地彎起眼眸,“想黎安妮想的?”
楊恒的臉又開始發紅,故作兇狠地瞪了瞪她,“談小姐,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他想了想又嚴肅地告訴她,“不管你怎么挑撥,我也不會放你走的。”
談穎撇了撇嘴巴,這人也太不經逗了。她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今天的太陽格外好,要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可是沒沈良臣的吩咐,楊恒肯定不會答應。
她百無聊賴地伸出手,“今天的報紙呢?”
楊恒眼神閃爍了下,“護工沒送過來。”
談穎看了他一眼,但并沒有深究,只是拿著遙控器繼續換臺。楊恒的神色更加不安,他站在那腦筋直轉,忽然說:“看電視挺無聊的,要不去院子里走走,今天天這么好。”
談穎更加奇怪了,但也沒揭穿他,跟著楊恒一起去了院子散步。
上午的醫院小花園里人挺多,老人孩子,還有不少小護士步履匆匆地走來走去。談穎坐在石凳上舒展四肢,歪著頭看遠處的風景。
楊恒像是總算松了口氣。
“你今天……”談穎的話沒說完,楊恒的手機響了。他做了個抱歉的姿勢走到一旁,背對著她開始講電話。
有位推輪椅的小姑娘從她面前經過,看了眼她身邊空下的位置,笑著問:“這里沒人吧?”
“沒有。”這里是曬太陽的最佳位置,談穎看著小姑娘將輪椅上安坐的老人調轉了下位置,正好曬起了太陽。
老人手里拿了份報紙,談穎也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是今天的晨報,她還沒來得及看到。
標題實在太醒目了,她想假裝沒看到都不行,偌大的幾個字清晰可見——盛世和黎氏強強聯手,世紀訂婚儀式,今日在廷海舉行。
談穎盯著那幾個字看了一會,熟悉的漢字,其實一眼就明白個中含義,她卻愣是看了好一會才消化過來。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但還是不受控制地瞥到那副配圖。
真是一對璧人,才子佳人,實在般配極了。
她握著拳頭,慢慢地抬頭看了眼前方背對自己講電話的楊恒,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正好包里的手機有短信進來,是個陌生號碼:談小姐,是時候我們見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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