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李果只吃過菜干包子。
貧民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次豬肉,何況羊肉。
自李二昆失去蹤跡后,李果再沒嘗過魚肉之外的肉類。
李果迅速在大包子上咬下三口,狼吞虎咽,突然他動作一頓,將半個包子揣入懷里。他抬頭看趙啟謨,眼里滿是感激。
“怎么不吃?”
看著李果的吃相,趙啟謨想所謂的地獄餓鬼大概也就這樣了。再看他將半個油包子揣入懷,趙啟謨很是不解。
拿給李果吃的是羊肉包子,在趙啟謨家是很尋常的食物,他也不曾想過,這東西對貧民而是人間美味。
李果聽不懂趙啟謨的話,但看他困惑的樣子,他回:“給阿娘吃。”
月光照在兩個孩子身上,一個衣衫襤褸,一個穿金戴銀。
趙啟謨聽懂“阿娘”二字,默然離去,從桓墻躍上一樓屋檐,再從屋檐攀爬窗戶,然后跑出西廂房,下樓梯去一樓,溜進廚房,掀開蒸籠,取出最后兩個羊肉包子,而后原路折回。
兩個包子遞給李果,李果雙眼發亮,但并沒有去接,他難得靦腆。
他想起和趙啟謨打架的情景,還有自己偷梨子剪末麗的場景。
覺得不好意思。
“果,果兒!”
遠遠傳來果媽的叫喚,她聲音帶著哭泣后的沙啞。
“娘,我在這里。”
李果回應,只是果娘已走遠,沒聽能到。
李果溜下桓墻,他下滑的手法,敏捷矯健,看得趙啟謨瞠目結舌。
“接著!”
趙啟謨在桓墻上喊叫,隨即兩個包子拋下。李果掀起衣服兜住,他抱著羊肉包子,在月光下歡喜奔跑。
“娘,我在這里!”
趙啟謨在書案前書寫,若無其事說:“想來是鄰人家養的貓,到桓墻上乘涼,正呼朋引伴。”
清風擰起濕巾,遞給趙啟謨擦手,他服侍在趙啟謨身側,目光不時移往窗外,他總覺得那聲響,像在窗下。
“該不是那個果賊兒來搗亂,白日見他在衙外街和人打架,也難怪沒爹,才會如此撒潑粗野。”
這貓叫聲如此響亮歡脫,總覺得不大對。
清風家人在靜公宅幫傭,他是破落戶的小兒子,讀過兩年私塾,聽聞趙提舉要找個書童,伺候小官人,這才過來。雖然是仆人,但當的是趙提舉公子的書童,清風還是有些得意的。他識字,且是大戶人家書童,自然對于像李果這樣的粗野孩子,有優越感。
白日,趙啟謨放學歸來,清風捧著文房用具跟隨在身邊,路過衙外街時,正見李果和衙外街的孩子打架。清風來靜公宅不過數日,就已知道果賊兒,還知道他有時會上桓墻搗亂,還知道他沒爹,可見仆人間喜歡嚼人舌頭。
趙啟謨擦拭雙手,將濕巾遞給清風,冷冷說:“我最不喜聽人閑閑語,往后這類事,別在我耳邊說。”清風接過濕巾,低頭說:“是,再不敢犯。”他雖聰明,畢竟年紀輕,沒有城府,哪里會想到,自家公子和隔壁那果賊兒有交情。
自從有書童,趙啟謨放學路上遇到李果,是全然不搭理的。今夜李果在窗外學貓叫,他本也沒打算回應。
李果在窗外,聽到屋內的對話,知道趙啟謨寢室里有其他人,可他沒打算離去,因為一般趙啟謨會想法子將人支走。
偏偏今晚,趙啟謨并不想和李果見面,一會趙夫人還要過來問文章,不謹慎也不行。
李果學貓叫簡直惟妙惟肖,他最開始學的是老公貓的聲音,在窗外等上許久,為提示趙啟謨他還在,他又學奶貓的聲音,奶聲奶氣,喵喵數聲。
“清風,你下樓去找樸婆子拿只雞毛撣子,好把那貓趕走,擾我讀書。”
趙啟謨放下書卷,顰眉,他有對好看的劍眉,眉下是雙清明如星的眼睛,年紀不大,已能隱隱看出日后俊美出眾的模樣。清風領命退下,心想著這個時候,樸婆子大概在廚房倒些剩菜剩飯。
清風掩門離去,李果立即起身,趴在窗欞上,一手端著盤子。
“啟謨,吃西瓜。”
李果喜眉笑眼,他很少拿東西給趙啟謨吃,他能拿出手的食物也不多,何況以吃的而,沒有哪樣趙啟謨會稀罕。
擱下書,趙啟謨輕輕嘆息,朝李果走去。
“你哪來的西瓜?”
“今日幫位賣瓜搬西瓜,他感激我,就贈我一個。”
李果拿起一塊,塞給趙啟謨。
“你吃,好甜的。”
趙啟謨端詳著李果手里的西瓜,以往腹疼的記憶又被記起,他遲遲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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