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地獄之門
[密教諸佛]
卓木強巴一腳踏空,身體失衡,跌往深坑,光亮一閃間,他看見了坑內閃光的利刃,生死瞬間,卓木強巴突然雙臂一伸,雙腿一蹬,整個人穩穩的卡在了兩道石墻之間,而此刻他的身體與地板平行,鼻尖已差點碰到刀尖。原來,第三第四塊方形地板,原本是一塊寬一米,長兩米的石板,中間打上孔,插入鐵棒,便是一個簡易的活門,不管是踩在第三還是第四塊石板上,整塊石板立刻翻轉。這種在機關術中稱為活板的機括簡便易行,特別是在這些由規整石板鋪成的地面,其中安置一兩塊活板,板下挖坑兩米來深,布上刀樁,便是成功率極高的殺人陷阱。
卓木強巴雙手雙腳撐著兩壁,慢慢的爬上活板,并挪移至刀陣上方,避開前兩把旋刀后,才試探著落地,然后先用背包滑向通道的另一頭,確定安全后,自己貼地滑行而過。
這一切唐敏都看在眼里,她過來時便輕松了許多。
“奇怪?”唐敏疑惑道:“這處機關雖然是組機關,但是以前來的人有炸藥可以破壞它們,怎么會在這里便掉頭了呢?”
卓木強巴道:“外面那些尸骨七零八落,卻沒有正對著通道死的,也就是說他們還沒有接觸這通道就已經退回去了。估計是碰到了別的什么機關,一些用炸藥無法解決的機關,諸如瘴氣毒霧一類。看來這條通道確實沒被破壞,我得通知其他人。”
卓木強巴按動手腕的原子表,開始呼叫隊員,三分鐘時間,大致說明自己所處的位置,讓其余沒有特殊發現的隊員盡快趕來。
卓木強巴抬腕道:“那么,我們就先過去了,你們要小心,這狹窄通道是一個組機關,雖然總機關已經被破壞掉了,但是分組機關還在運作,第一塊地板是正面毒釘,第二塊地板啟動刀陣,第三第四是活地板,下面布有刀樁,五至十五都是旋鋸,你們要小心。”
方新教授傳話道:“我們知道了,隨后就趕過來,你們自己要小心。”
走過狹窄通道,眼前豁然一亮,狹窄通道的盡頭好似伸出懸崖的一塊踏板,將卓木強巴他們帶入一個金色大廳的中央位置。站在踏板上,懸空而立,距離上,下,左,右各有二十來米,四壁是樹丫一樣的火炬,將整個大廳映得金碧輝煌。那些不過拇指粗細,長約一尺的噴焰火炬卓木強巴認識,這是液炔燃燒棒,每根這樣的棒子,就算在無氧環境下,也能持續燃燒一百個小時,而且它們小巧輕便,一個人背百十來根沒有問題。這種液炔燃燒棒,作為探險照明路標使用,看來是本那伙人留下的。
正對著他們的,是一尊由八條胳膊粗細鐵鏈拴著,從穹頂懸空吊下的六臂怒目金剛盤膝坐像。這尊像通高三米,渾身黝黑,好似純鐵鑄造而成,六臂各執法器,怒目獠牙,面目猙獰,看起來好像是佛教的金剛,但是又和卓木強巴平日所見的金剛有所不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毗目憤怒不盡相符,帶著幾分詭異,幾分邪惡,卓木強巴只能姑且將它認作金剛。金剛的肚臍有機眼,頭頂正中有機拴,看來踏上第一塊地板引發的毒釘,就是從這里射出的。石板路的盡頭緊貼著金剛,看來是古人為了方便時時拂拭佛像和裝卸機關而特意修成這樣的。
唐敏看著二十來米高的距離,問道:“這么高,我們怎么下去?”
卓木強巴環顧四周,確實沒有可以下去的路,但是四壁噴燃的液炔棒說明,本那伙人是下去過的,他仔細一看,金剛的腿上留著一小截綁繩,便道:“他們從金剛腿上系繩下去的,來,把安全繩拿出來,我們也從這里下去。”
卓木強巴系好繩索,對唐敏道:“我先下去,到底后再叫你,不可妄動。”唐敏點頭。
卓木強巴將安全繩在左腕纏了一圈,又在腰間纏了一圈,右手拉著繩子一頭,縱身一躍,朝下滑去。誰知這一躍不要緊,只聽唐敏一聲驚呼,卓木強巴只感覺身體一沉,根本沒有受力的感覺,接著聽見“哐啷啷”一陣巨響。好個卓木強巴,在半空中毫不猶豫,果斷放開繩索,雙臂一展,蝠翼打開,控制住身體的平衡后手臂一揚,飛索彈射而出,“茲”的一聲沒入邊壁,跟著卓木強巴蕩了過去,剛剛貼住墻面,就聽“轟”的一聲巨響,扭頭看時,整尊金剛像如同巨大的鐵錘,重重的夯在原本是自己落地的位置。接著又是“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機關運作,將數噸重的鐵金剛拉回原來的位置,卓木強巴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這也是機關,那半截殘繩竟然是誘人上當的,唐敏在上面大聲道:“沒事吧?強巴?”
卓木強巴伸手摸了摸,四壁滑不留手,想攀爬而下是不可能的了,他大聲回答道:“還好,現在把另一根繩子拋給我,你從另一端下去,敏敏,聽見沒有?”跟著他掀動手表,告訴了方新教授等人鐵佛的事,教授等人告訴卓木強巴要千萬當心。
唐敏將另一根安全繩綁在一根電筒似的較重物體上,拋給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反手接住,這本是他們訓練時就練過好多次的,然后將繩子在腰間捆了兩圈,揮手道:“好了。”唐敏從踏板的另一方縱身躍下,滑索落地,然后扎緊繩子,卓木強巴收起飛索,從邊壁蕩至地面。兩人看著自己腳前面的大坑和坑中的斑駁紅色,這尊鐵佛已經不知道擊殺了多少誤闖入這里的人。
收起繩索,卓木強巴心有余悸道:“走吧,看看這下面有沒有別的路。”
站在大廳底部,仰望廳頂,偌大一個金色大廳顯得空蕩蕩的,四壁也沒有精美的繪畫,只有那尊兇惡的鐵佛懸在半空,從這個角度望去,卓木強巴他們才發現,原來這鐵佛是三面六臂,不管從哪方看,它總是兇神惡煞的盯著你,那六條手臂的造型也十分奇特,轉到任何一方都讓人覺得,那拿著武器的六條手臂是正對著你的。
唐敏不由問道:“這究竟是什么佛?看起來好恐怖。”
卓木強巴道:“我也不知道,和我以前見過的佛都不一樣呢。”
大廳有前后左右四道正門,卓木強巴他們拿指南表對了一下,在東南西北四個正方位又開了四道較小的側門。大廳正中有一圓型,直徑約三米,上面的石板如花瓣形將其封閉,這些石板與其余地板不同,石板中心都有紅色物質,觸之柔軟,卓木強巴心中一怔,這和阿赫地宮中的石門一樣——這是血池之門!但這些紅色物質已非亞拉法師形容的纖維,而更像是活的肌肉組織,卓木強巴順著圓型望去,只見四條溝渠直通四道側門,這些細小的溝渠與地板的縫隙巧妙的穿插在一起,讓人難以發覺。卓木強巴敲了敲石板,響聲沉悶,看來極為厚重,一時無法找到開門之法,卓木強巴和唐敏在周圍轉了一圈。
唐敏道:“這座大廳修得好奇怪,為什么不是正對東南西北,而是要插在四個方位的中間呢?”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父親曾說的四方廟“不是正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而是在萬字輪回的拐角處。”他又想起自己的圣使身份,不由暗自懷疑起來:“難道說,這個地方,真的和我,和我們家族有莫大的關系?可是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啊,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暗自拿定主意,這次的行動結束,一定找父親問個明白。
當下并不答話,領著唐敏來到正北方側門,只見巨大的石階繼續向下延伸,燃燒棒的黃色光芒好像在招引魂魄回歸黃泉。卓木強巴道:“下去看看吧。”
階梯盡頭是一小居,不過五六十平米,正中被一方形石板占據,四周布立石架,石板和石架上都不可避免的留下了褐色印記,以至于一踏入這房間便感到一陣陰風,好似冤魂未散,依然盤旋半空。周圍則擺放一些破爛陳設,因該是當初祭祀禱告用的法器,供桌,爐具一類,不過已經全不成形。走過一圈,沒有什么特別發現,想來其余幾間側室也都如此,卓木強巴便決定去正門看看。
正門遠比側門高大,石階寬敞,兩人延階而下,來到另一座廳堂,正中是三階拜臺,臺上一個女性造型的石佛,高五米,左腿盤繞在右腿之上,背后斜靠著好像貝殼一樣的石座,三眼眥目,面帶獰笑,從胸至腹共有六乳,懷中雙手摟抱一嬰,頭顱已經斷,手臂也僅剩一只,女佛一張血盆大口,牙涂紅色,仿佛血液還凝固在上,搖搖欲滴。更詭異的是,一只雪白的嬰兒手臂從女佛口中伸出,仿佛還想握住什么東西。唐敏看了一眼,趕緊扭向一旁,不敢再看;卓木強巴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邪惡的東西,女佛前有個金屬鼎,顯然是燒香祭拜所用,四周有木桿,原本因該掛經幡幔用的,如今經幡幔都化為灰燼,只剩下朽木橫梁。
唐敏道:“走吧,這里已經沒有別的什么東西了,我看著覺得很不舒服。”
卓木強巴道:“等一等,敏敏你看,地上腳印散亂,還有女佛兩邊的灰堆積得特別厚,這中間恐怕還有什么玄機。我走近看看。”卓木強巴壯起膽子,一步步靠近女佛,越臨近越感陰森,那張血盆大口,就好似隨時都能低頭噬人一般,三眼呈扇形并列額上,每只眼都露出饑餓,渴望搶食的氣息。
卓木強巴調整呼吸,終于來到女佛腳下,只見巨大的石像居高臨下,三目瞪著下放,那種半帶喜悅又半帶渴望的眼神,被那些古人雕刻得十分傳神,卓木強巴看得也就越是驚心,笑臉血齒,讓人半身發麻。卓木強巴收起目光,平視前方,就發現,女佛右腿屈膝處雕刻有類似護膝鎧甲的東西,正好形成一個蹬子,蹬面平整,整好供人攀爬。他想了一下,小心的爬上女佛膝蓋,唐敏在下面顫聲道:“喂,強巴,你要干什么?”
卓木強巴道:“不用擔心,我就是上去看看。”從這個方向看去,只見那斷頭嬰兒從頭斷裂處,仿佛空心,里面因該有什么才對。卓木強巴順著女佛大腿又跨了一步,剛好踏在下一個立足點,心中默念一遍“心中無魔,便無所懼”,隨即大膽將手伸入了那斷頭嬰塑。
那嬰兒腹中,好像有個扳手,卓木強巴審視四周,確實機關不是對人發動攻擊的,才拉動扳手,只聽“轟”的一聲,卓木強巴從女佛身上跌了下來,一個空翻站穩,這才看見女佛已經從正中裂分為二,肚腑中是一蛇盤蓮花座。唐敏雙手捂著嘴,顯些沒尖叫起來。
卓木強巴重上臺階,看著這蓮花座道:“果然!”只見蓮花座正中露出一個小孔,里面原本是插著什么東西的,從留下的孔洞痕跡看,那件東西因該是有菱形突起,然后帶柄,卓木強巴將安全繩吊入洞中測了測,長度大約在一尺左右。卓木強巴檢查完痕跡,走下臺階,踏在最后一級階梯時,那女佛就像啟動的捕鼠夾子,“碰”的一聲又合在了一起,聲響巨大,震得灰塵噗噗直落。唐敏又是不由自主全身一抖,花容失色。卓木強巴摟過唐敏,感覺她就像惴惴不安的小兔雙肩微抖,便細聲安慰道:“走吧,我們去其它大廳看看。”
左方乃是人首蛇身,腰腹如鼓,肩長六臂的三眼怪獸,不過它的第三只眼卻是渾圓,不似女佛的梭型豎眼。右邊則是一對象頭人形,呈合體交歡狀,雌雄有別,但此間尊像,卻是以雌為高大坐姿,雄象反而較小,如孩兒般撲在雌象懷里,不見面容,僅露獠牙象鼻。最后一間正門卻是一尊四首四臂的女佛,同樣頭生三眼,形貌兇惡,遍體黑色,胸掛骷髏串珠,腰掛人手擺件,右手二臂分持鉞刀和鉤鐮;左手則持天靈蓋做的顱骨器皿和滴血人心。這些兇佛造型特殊,神情可怖,卓木強巴竟然是一尊也不認識。
四間正門雕像皆有機關,卓木強巴一一打開,佛像中無一不空空如也。唐敏問道:“如果這里都沒有人來過,那么里面為什么除了佛像什么都沒有呢?”
卓木強巴道:“我怎么知道呢?或許被別的精通機關的人取走了,或許發生了突發的情況而全部轉移了,又或許……這里根本就沒有擺放祭物法器,為了讓尋寶者忽略這些房間而保護佛像中最后的秘密。”
而此時,張立和岳陽已經趕到那堆滿陶罐的房間,張立看著狹窄通道道:“就是這里了。”
岳陽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散落在地的肉質團塊,道:“看看,這是什么?”
張立道:“不知道。”
岳陽道:“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太歲吧?”
張立道:“太歲是什么?”
岳陽道:“一種傳說中吃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的東西。看起來像肉,其實因該是屬于蘑菇一類吧,而且割掉一部分,它自己會長回去,只需用水泡著它就能保持不腐。在青海我聽人說起過。”說著他拿起卓木強巴打開的那個壇子,晃了晃,對張立道:“你看,里面泡著吧。”
張立仔細一看,可不是嗎,就是那團土狗大小的白肉,壇底也泡著一團,岳陽道:“難道這里竟然有這么多太歲?”
張立道:“喂,吃了長生不老,那我們不是發了!”
岳陽用手將壇子里的白肉撈出來,遞到張立嘴邊道:“你嘗嘗看,是個什么味道。”
張立慌忙搖頭,這東西聽起來不錯,可是真到了眼前,看著都覺得惡心,而且還有股特別怪的味道,更別說吃了。岳陽嘲笑道:“沒見過世面,這可是好東西。”可他拿到自己嘴邊,被怪味一熏,也張不開嘴了。張立道:“得了吧,這東西有可能泡過上千年了,就算真是好東西,也早被泡爛了,我們還是趕緊過去找強巴少爺吧。”
卓木強巴剛踏下拜臺,那尊四臂四頭女佛恢復原狀,只聽外面大廳“嘎嘎”輕響,卓木強巴轉念道:“難道是地底圓門打開了?走,去看看。”遂帶著唐敏奔回金色大廳。唐敏嘀咕道:“不是血池嗎,這么容易就打開了?”
果然,大廳正中花瓣一般的石板都旋進了石壁,露出一條光潔的圓形通道,通道盤旋而下,內壁光滑如鏡,頗像一個巨大海螺的殼。唐敏擔憂道:“這內壁如此光滑,下去了可就上不來了。”卓木強巴想了想,取出工具,將鋼釬子打入石板,又用三枚安全扣卡住花瓣石門的關合口,將安全繩系在鋼釬上,穿過安全扣垂入通道。對唐敏道:“還是我先下,你守著上面別讓這門關上了。”
卓木強巴戴上燭帽,一手執繩,坐在通道內向下滑去,就像坐滑梯一樣,心中不由詫異:“怎么如此光滑,到底采用了什么工藝?”觸摸四壁,冰冷沁人,敲擊其上,并非石質聲音,調亮燭光,只見內壁黑黝黝的好似純鐵,心道:“難道整條通道內壁都是金屬拼接?他們用了什么方法才能保持這些金屬千年不銹?”
正想著,腳下好像蹬掉了一個什么東西,身體緩了一緩,聽見“骨碌碌”的滾動聲從下面傳來。卓木強巴來不及細看,但是卻更加謹慎了,拉緊繩子緩緩下放,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三米距離,前方突然彈起一把利刃,刀刃直直的對著卓木強巴,若不是拉著安全繩,那刀說不定就將卓木強巴從兩腿間劈作兩半。還來不及松氣,只聽“噌噌”數聲,那光滑的內壁又有幾處彈出刀片,那刀好生鋒利,結實得可以吊起一頭象的安全繩被刀刃蹭了兩下,竟然承受不住卓木強巴的重量,“嘣”的一聲斷裂開來。卓木強巴只來得及朝洞口喊了一聲“不要下來!”身體便飛速向下滑去。
[通道]
張立岳陽輕松通過狹窄通道,岳陽不免有些得意道:“這機關,挺容易就過來了嘛。”
張立打擊他道:“沒有強巴少爺提醒,你能過得這么輕松?對了,現在該怎么走?強巴少爺他們人呢?”
沿通道前進幾步,岳陽看著鐵鑄六臂大佛,驚訝道:“哇,這么什么佛,看起來兇神惡煞的。”
張立道:“是夜叉吧?難道是地獄閻王?”
他們走到鐵佛面前,就看見了金色大廳和大廳正中的唐敏。
張立打了聲招呼,和岳陽各持安全繩的一端,搭在踏板上同時滑下。兩人奔至唐敏身邊,看見地上的圓形通道,張立問道:“強巴少爺下去啦?”
唐敏嗯了一聲,岳陽道:“你怎么不下去?”
唐敏道:“強巴剛下去,他說先探探有沒有危險……”剛說到這里,就聽通道里傳來卓木強巴隱約的聲音:“不要下來!”接著綁在鋼釬上的安全繩彈跳起來,大廳里的三個人都意識到,安全繩斷了!
唐敏一急,探頭就想下通道,被張立一把抓住衣領,岳陽道:“這種粗活,交給我們男人來做就可以了。”說著單手將安全繩打了四個靠結,就勢一滑,擎著繩索就下去了。張立接著道:“放心,我的公主,我們一定還你一個完整的強巴少爺。”也跟著滑下。
卓木強巴發出警告聲的同時,雙臂一長,按住了鞋底兩邊的旋鈕,特制登山鞋的鞋底自動充氣,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吸盤和虹毛,卓木強巴利用這點吸力盡量貼緊光滑的內道,身體慢慢減速,總算是停了下來,一柄薄薄的刀刃架在他腋下,刀鋒幾乎割破衣服,卓木強巴小心的將手臂繞過刀刃,像一條蠕動的蟲一樣靠腰力一扭一扭的向下滑去。
又繞了三圈,前方好像出現了平坦地面,但是正前方還豎立著一柄刀刃,從卓木強巴的角度看就像立著一根銀絲,銀絲身后陡然增粗,有筆管粗細。卓木強巴想,周圍肯定有關閉這刀鋒的機括才對,剛才一路走下,這些刀刃都是直立在圓筒正下方,如果是自由滑下,因為慣性而緊貼側壁,反而沒有危險,只有滑到這最后的斜坡,勢必被正前方的刀刃劈做兩半。
快靠近刀刃了,卓木強巴發現,圓形通道旁邊有個突出的榫卯結構,難道那就是機關的樞紐?
正想著,突然“喀”的一聲,那些刀刃縮了回去,跟著“噌”的一聲,又彈了出來,卓木強巴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聽上頭喊道:“強巴少爺,你還在嗎?我來啦!”岳陽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得好快!
卓木強巴暗叫糟糕,雙腳緊緊貼著通道,只感覺雙肩一沉,巨大的沖力帶著兩個人同時向下,那刀刃就在卓木強巴視線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卓木強巴想改變方向,可是要穩住身體就已經不易,哪里做得到,兩人同時朝鋒利的刀刃滑去。
總算特制登山鞋的質量可靠,竟然同時穩住了兩個人的身形,可是那刀刃已經架在卓木強巴兩腿之間,緊貼著褲襠,卓木強巴這次真是驚出一身冷汗,不料驚魂未定時,上面又傳來了聲音:“我也來啦!”
卓木強巴大驚,慌亂中總算不失鎮靜,千鈞一發之際將右手邊的榫卯結構按了下去,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卓木強巴剛做完這一切,肩頭重量突然增加,三個人像一列火車,坐著滑板一滑到底。
“混蛋!明明聽見我說了不要下來,那肯定是有機關啦,還這么冒失!”卓木強巴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責罵起自己的隊員來。
岳陽瞪了張立一眼,責備道:“都怪你,差點讓強巴少爺斷子絕孫。”兩人都是從側壁滑下,反而一點刀刃都沒碰到。
張立爭辯道:“怎么怪我,明明是你先下去的,你不踢到那個機關,那些刀會彈出來把繩子割斷嗎?”
卓木強巴一肚子窩火,不過實在不想和這兩個家伙糾纏不清,先用通訊器和唐敏聯系,告訴她暫時沒有危險,但是通道內有機關,最好不要下來,留守在上面等待亞拉法師他們。又聯絡了方新教授,從教授他們的位置來看,顯然即將趕到金色大廳。只有呂競男和巴桑,他們發現了另一條意外通道,現在也正在探尋之中,而且他們發現的那條通道,估計連本那伙人也沒有發現,里面保持著好幾百年都無任何人進入過的樣貌。
呂競男和巴桑經過的那條秘密通道據說更為詭秘危險,通訊器里一時也說不清,呂競男只吩咐卓木強巴他們盡快將他們發現的通道調查清楚,然后再看看相互間有無聯系和幫助。
卓木強巴按下表上的按鈕,制止了兀自爭論不休的張立岳陽二人,道:“我都還沒說什么,你們爭什么爭,現在我們先把這下面的情況探清楚,然后想辦法上去。”
張立岳陽這才停止爭論,這條通道與螺旋形圓管滑梯一脈相承,只是地面弧度稍小,高不過兩米多一點兒,卓木強巴伸手都能夠到頂端,寬也不過兩三米,走在里面,就像踏入一條古老的時空隧道。走在這種圓形隧道中,卓木強巴感覺有點像阿赫地宮中的骨管通道,那里是碩鼠進出的地方,卓木強巴不由心道:“這里因該不會有那種東西吧。”
走了十來步,前面就出現了分岔,站在分岔口朝前后望,只見前后兩條通道都能看見分岔。張立忍不住道:“不會吧,迷宮啊?”岳陽張嘴“哦”了一聲。在機關學中,這兩位仁兄最煩就是迷宮,什么回紋迷宮,方格迷宮,陣法迷宮,立體迷宮……不管什么迷宮都讓他們頭痛不已。偏偏古人又將迷宮作為機關數術中最容易建造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種,諸如奇門遁甲,八陣圖,**陣,這些知名的迷宮都曾顯赫一時,為古人在戰場或別的地方立下大功,而且各自成為一門學派,他們所學所掌握的都是最簡單最精要的迷宮知識。
卓木強巴道:“不像,哪有迷宮修得每四五步就分岔路的,而且這里的四壁都如此光滑,也不像能放置大型機關的樣子。”
岳陽喃喃道:“也不用什么大型機關啊,就好比剛才……”張立在他背上狠狠一捏,讓他別再提剛才。
卓木強巴道:“我們走兩步試試,總比干待在這里好。”
沒有方新教授的電腦,在這樣支路繁多的通道內穿行確實比較困難,卓木強巴他們在原點做下標記,然后開始前進。在迷宮中沒有地圖,那么因該遵循靠左原則,這是一條基本原則,也就是不管怎么走,總是靠著左手邊的墻壁前進,這樣一來,將會始終是在向前進,如果說迷宮形成一個環形通道,那么在原點做了記號,回到原點時就能發現。
這時,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已到擺滿破罐和尸骨的房間,也看見了那條狹窄的通道,方新教授道:“到了。”卸下包袱就準備過去,亞拉法師道:“等等,我看看這些罐子。”
亞拉法師也和岳陽一樣,捧起那些陶罐,看見了里面的液體和肉團,眼神捉摸不定,方新教授問道:“里面是什么?”
亞拉法師如夢方醒,道:“啊,什么?哦,不知道,真是奇怪,這么多罐子,這里面泡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先拍攝下來,我們還是趕快過去看看強巴少爺他們吧。”心中卻是震驚不已:“天哪,難道這里竟然是曾經的圣壇?”
自從教授的電腦記錄了阿赫地宮的大量訊息后,特訓組上方的領導層對這樣的記錄方式表示出了興趣,經過科研部改進,方新教授的攝像頭已經換了更高像素的清晰鏡頭,與他的眼鏡合為一體,僅從背包里拉出一根數據線接入眼鏡腿就可以了,而且具有水下拍攝功能,而筆記本電腦很好的保存在背包內,解放了雙手。
走了三分鐘,已經鉆了無數個岔道,如果強行記憶,這時候就已經迷路了。這時,三人手腕上的紅燈亮起,這是通訊信號,原來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已經到了,聽唐敏說了情況,與他們三人聯系一下。岳陽回答道,目前還算安全,正在鉆迷宮呢,下面除了通道,什么都還沒發現,有了發現時再和他們聯絡。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囑咐小心,他們也正好在大廳觀察一下那些佛像。
在唐敏的帶領下,四個正門佛廳和四個側門都參觀完了,也看見了里面的機關,方新教授整理著筆記本電腦里的資料,和唐敏談論著各自在廢墟中所看見的。亞拉法師盯著懸空的黑色佛像,心情沉重而復雜,心中默默念著:“大護法神摩訶迦羅,持天護法神訶利帝母,地靈尊那迦,大圣毗那夜迦,地母神迦利……滿天神佛,齊聚于此,不會錯了,方才我們看見的——那是祭酒!這里真的是圣壇!尊敬的萬能的牡首羅,請原諒心懷虔誠的罪徒,我們來晚了,但我們從沒有放棄,讓自在曼陀羅重現光明。”
方新教授看著電腦對唐敏道:“以我們今天的觀點來看,這種古老的或許已經消失了的教義,因該稱作邪教吧。因為他們所尊崇拜祭的,都是今天正統佛門所不容的邪佛和惡魔。比如頭頂這尊鐵佛,如果沒弄錯的話,因該是大黑天,大黑天是西藏最為人所熟知的保護神之一。據說他曾被觀音馴服過,有時又被看作是菩薩的忿怨身。而那兩頭相擁抱的象形雕塑因該是大圣歡喜天,他通常作為戰神的形象出現。又云大圣歡喜天,大圣天,圣天。夫婦二身相抱象頭人身之形,為本尊。男天者大自在天之長子,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女天者觀音化現,而與彼抱著,得其歡心,以鎮彼暴者,因稱歡喜天。而你認為最恐怖的那具女佛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鬼子母,鬼子母又名歡喜母,梵文音譯訶利帝母。原為婆羅門教中的惡神,專吃人間小孩,稱之為“母夜叉”。被佛法教化后,成為專司護持兒童的護法神。另外兩尊我也不認識,但多半也是此類佛像,這些神佛呢,在它們被統一進佛教之后都是大護法大金剛,是消滅邪魔歪道的正義之神,但是這里所雕塑的佛像,很明顯表現的是在這些雕像皈依佛教之前的形象,它們都是大兇神,大煞星,連普通神佛都奈何不了他們,這里的教眾信奉的是這些神佛,所以我認為這恐怕是邪教,我想,亞拉法師對比我了解得更多吧。法師,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道:“什么?”
唐敏道:“給我們講講這些佛像的來歷吧,法師。”
亞拉法師道:“這些佛像么?哦,這些佛像啊。這些佛像都是以本尊的面貌出現,估計這個教屬于藏密的旁支,如果說藏密的話,說起來話就長了,一時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向你們說。”
唐敏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說這個,先說說那些血池吧,為什么沒有注入血液它也能打開呢?是不是因為幾天前有人使用過血池,所以它能保持幾天。”
亞拉法師道:“呵,血池也分很多種,像這個,這里的不能叫血池,它們叫白池。”
唐敏道:“白池?”
亞拉法師道:“嗯,它們不需要血液,只是用普通的清水就可以起到打開石門的作用,然后正如你所說,只要水量充沛,可以用好幾天。”
唐敏指著側門道:“可是,我們看見里面那些池子,不是和血池一模一樣么?那些石架又是用來做什么的?不是用來掛……倒掛,倒掛那些的么?”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那只是一個模具的形式,就好比佛像,俱有手眼身法,但各有各的不同。難道說天下眾生皆有手腳,那么就人人都是一樣的么。從這個石門的用途來看,下面因該是地下排水系統,強巴少爺他們所說的機關,恐怕是側斬刀。”
“這個好像是一個地下排水系統。”卓木強巴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他道:“這里的通道四通八達,蛛網密布,四壁又如此光滑,用來排水倒是不錯,肯定不會是迷宮。”
岳陽道:“我看也不像是迷宮,這里一沒有機關,二沒有裝飾。”
卓木強巴更加肯定的點頭道:“嗯,大雨漲水時,或許小島將被淹沒,等水退去,就通過這個地下排水系統將水排出去,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的。”
張立道:“那么,這些通道都是通向哪里呢?”
卓木強巴道:“通往島外,或是……湖底。”
岳陽道:“我們又轉回原點了,嗯?標記呢?怎么不見了?”
卓木強巴看看,果然這里接著一條圓形通道一直通向上面,但是這條通道好像和他們下來的地方略有不同。卓木強巴道:“不是我們下來的地方,這里是另一條從上延伸下來的通道,你們看,這是條斜坡通道,沒有轉彎的。嗯?上面有光亮,門是開著的,我們上去看看吧。”
張立道:“這么光滑,怎么上去?”
卓木強巴墊墊腳道:“爬上去啊。”此時他對吸力鞋的信心有所恢復,方才三個人的重量都能承受,何況一個人。
岳陽道:“唉,平時少有使用,竟然將這鞋的功能忘記了,爬上去看看也好。”
張立告誡道:“小心又有那種彈刀啊。”
卓木強巴道:“我計算過了,那種刀刃長不超過一尺,剛才是躺著下來的,如果我們直立走上去,不踩著中間這道縫隙,那刀對我們因該構不成威脅。”
三人小心翼翼爬上光滑的通道,眼前火光熠熠,已置身于一處石窟,這里與方才的大廳不同,似乎只是簡單的開鑿出一個石窟,沒有任何裝飾,四壁和墻頂都還是亂石嶙峋,正中有一尊石像,三人爬上來的洞口正對著石像的背面。張立岳陽繞過佛像,大叫一聲道:“哇,長毛女妖!”
卓木強巴也來到石像正面,也是暗自吃了一驚,這石像不知是沒有完成還是被故意雕成這般模樣,只見全身**,擁有女性身體特征,但是卻全身披著長毛,連面頰也被長毛覆蓋,若說像大猩猩,可她胸腹也都被長毛覆蓋,倒有些像人形樹根。卓木強巴隱約記得小時候父親曾說過古藏毛妖女王的故事,但是從來也沒見過類似的雕像,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毛妖女王。女佛正前方案板上橫躺一具人尸,足下三鬼,側立一鬼,皆各執人手,足,軀體,張口欲嚼,而佛右手舉人心過喉做吞食狀,左手握著一塊卵石似乎準備放入人的胸腔。
三人在石窟里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機關,也不見有其它通道,感覺甚是奇怪,怎么會是一間完全密閉,只和下水道相通的石窟,但找遍石窟,終于一無所獲,準備原路返回,就在洞口,卓木強巴突然停下,道:“里面有人。”
[多吉跌不]
張立剛剛看過如此兇佛,心臟兀自跳動不已,卓木強巴突然冒出一句里面有人,頓時嚇了一大跳,問道:“什么?哪里面有人?”
卓木強巴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側耳傾聽,只見空寂封閉的石窟內,果然有奇異的聲音傳來,好似一種敲擊聲,整齊而有節奏,快慢輕重,變化不一。但是那聲音顯得遙遠而微弱,不細聽則全無發現,好像就是從石窟的某一處發出的,可是又無法分辨真切,好像整個石窟四壁,都在發出聲音。卓木強巴低聲陰冷道:“剛才我聽見的不是這個聲音,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語的聲音。”
張立和岳陽夸張的抱作一團,同時叫道:“強巴少爺,你不要嚇我們,難不成這里有鬼!”
卓木強巴手一揮,道:“再找找,說不定哪里真有機關,只是被我們忽略了。這石窟不可能沒有進出的門路。”
“側斬刀是什么?”唐敏還是不明白。
亞拉法師道:“這座島是在湖心,如果湖水上漲淹沒整座島嶼,那么地下的建筑都泡在水里,所以在這下面一層會有這種一遇水就能打開的白池,可是如果順水沖下大量的巨大物件,諸如掛在大殿上的佛幔,供桌,和一些雜物,它們將排水口堵住了怎么辦?這時,這種喇叭狀的通道和通道內的側斬刀就起作用了。它們將大塊的物體分為小塊,以便地下排水系統疏通和排泄,它們會像彈簧一樣突然彈起,然后間隔時間突然縮回,再彈起,起到切割物體的作用。”
唐敏訝道:“這么巧妙,真不可思議。”
亞拉法師淡淡道:“這就是古人在勞動和生活實踐中積累的智慧。”
三人又閑聊片刻,亞拉法師說了些有關密教神佛的事,然后道:“啊,不知道強巴少爺他們現在怎么樣了,聯系一下。”
方新教授又和卓木強巴他們作了次通話,此時卓木強巴他們正在石窟里刨地挖坑的找機關暗道,只因卓木強巴認為這里面有人。卓木強巴將他們看到的長毛女妖告訴了方新教授他們,亞拉法師心中又是一番地裂天崩的震動:“陀只尼渡化神母,天,這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我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處圣壇的存在,簡直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亞拉法師道:“我們下去,這里還有許多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
唐敏猶豫道:“可是,通道里的側斬刀不是很危險么?”
亞拉法師道:“跟著我走,沒有什么問題的。”
方新教授早也想去看看,欣然同意,三人也一同下入地下排水系統。
卓木強巴和張岳二人又將石窟翻找一遍,還是沒有發現機關暗道,只忙出了一頭大汗,岳陽輕松道:“我說沒有嘛,這次我們可以安心的走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石窟四面嗡嗡作響,那微弱的聲音真的像是在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語,而且岳陽還聽出,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頓時臉色轉白。石窟原本就空曠貧瘠,這一聲來得突兀,三人漸漸將目光投向那尊五米來高的長毛佛,是她在呼喊?還是躺在案板上那男子?還是四名小鬼?張岳兩人更是心生疑慮,莫不是碰到了千年老妖精?否則怎么還會說古藏語呢?
卓木強巴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們真蠢!”張岳二人各自向后跳出一步,又被嚇了一跳。
卓木強巴道:“是石像!是石像啊!我們到處找機關,怎么把最明顯的機關忽略了!”他踏上天壇形圓臺,來到長毛女佛的座基下,指著那一圈縫隙道:“這石像肯定可以移動,這,這最明顯最簡單,我們竟然都沒想到。”
三人齊心合力,推動佛像,那石佛竟然比想象中要輕,看來中間未必是實心的,果然,佛座下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隔板,拉開隔板,下面竟然是一個水池,清水盈盈裝得滿滿的,中間有個石臺樣的東西高出水面,但那上面并沒有人。張立探頭望去,水里也不見人影啊,正疑神疑鬼時,突然水里披頭散發冒出一顆碩大慘白的人頭,張立頓時倒跌坐地。那人頭一揚,水花四濺,一張濃眉大眼,方鼻厚唇的臉龐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吐出積水,異常靈活的爬出水池,道:“總算得救了。”
一聽這人說話,三人馬上明白,這是工布村人,方才喊救命和古藏語一樣發音,但后一句話卻是介于古藏和早期藏語之間的奇怪語。這人身材異常矮小,身高不滿一米五,四肢纖細,皮膚黝黑,一顆頭卻是又寬又大,站在卓木強巴面前就像一名發育不良的非洲兒童,因為被水浸泡過久,身體泛起一種不自然的腐肉白色。這個人穿著氆氌袍,長筒靴,腰系氆氌帶,上面插了把叢林刀,手腕上是菩提子串珠,胸口有瑪瑙佛串,串珠正中有一橄欖形黑白紋瑪瑙,卓木強巴一眼認出,那是七眼石。
那人甩了甩頭上的水,驕傲而自豪的自我介紹道:“我叫多吉,謝謝你們救了我。”
“多吉?你是多吉跌不?”卓木強巴這樣問道,張岳二人都大吃一驚,他們和卓木強巴先前想的一樣,既然是工布村第一獵手,肯定是高大魁梧,壯得像頭牛,|奇-_-書^_^網|怎么眼前這個小個子,會是多吉跌不?
不料,這個小個子還真的昂首回答道:“沒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感激你們救了我的命,但……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怎么會到這里來的?還有,你們怎么會說這種語?”
卓木強巴道:“是那森帶我們來的。”接著有把那森要他轉告多吉的話告訴多吉。
多吉張大了嘴,眼睛里閃爍著奪目的光彩,就好快要熱淚盈眶一般,半晌才道:“那森,噢,蒼天!萬能的自在佛!感謝你賜予我這樣的福分!我多吉跌不一生中,竟然能同時看見兩位圣使大人。”他又喜孜孜的朝那長毛女佛跪拜下去,五體投地,嘴里念道:“慈祥的空行母大人,我感謝天上諸天的眷顧,我要感謝你們的,以我最圣潔的靈魂接受你們慈悲的化。”
卓木強巴張二人俱是大驚,空行母他們都知道,那是藏區有名的慈祥佛之一,就好像觀世音菩薩一樣救苦救難,這里的空行母怎么會被雕成這副模樣。
見多吉翻身而起,張立問道:“這個,你們怎么叫空行母大人?”
多吉奇怪道:“這就是空行母大人啊,怎么?圣使大人有不同的法名?”
卓木強巴這位對佛學本身就不甚精通的圣使大人道:“呃……這個……沒有。”
多吉道:“圣使大人,你真的就是圣使大人。”朝卓木強巴跪下,岳陽在一旁道:“可不是嗎,你們三位長老說的,這就是圣使大人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圣使大人?”
多吉道:“沒有我們工布人引路,要來到這里不容易,螞蟥坡,蝎子溝,蛇山,死人谷,瘴氣谷,黑沼池,每個地方都不是常人能通過的。想找到生命之門更是難上加難,而那森帶路,又能進入生命之門的,就只能是圣使大人了。”
多吉半跪在地,突然摸遍全身的找起東西來了,終于,從濕漉漉的衣衫里找出一枚紐扣大的紅色物體,雙手舉過頭頂,恭敬道:“我多吉發過誓,誰將我從那灰河地獄中救出,便將這滴血紅石贈與他;沒想到是圣使大人親自解救我于地獄,看來天上有法眼,自知一切神通,請圣使大人收下!”
卓木強巴微微笑道:“我怎么能要你的東西?”
多吉急了,忙道:“這滴血紅石,本就是此間最后的圣物,是多吉拼死從劍樹地獄取來,準備獻給圣使大人的。多吉留此物在身,便是對天不敬!”說著,竟然朝地磕起頭來,“怦怦”有聲。
卓木強巴見他神態堅決,那頭撞石板咚咚作響,再磕下去都快磕出血來了,只好勉強收下,拿在手里一過目,竟然是一顆無暇紅寶石,作圓形紐扣狀。卓木強巴貼身收好,以示尊敬,多吉這才喜容起身,張立岳陽拿起紅寶石,細細觀摩,只覺這塊寶石晶瑩剔透,紅欲滴血,知道這肯定是個好東西,但是究竟怎么個好法,卻說不上來。
卓木強巴問道:“這塊寶石是在哪里找到的?”
多吉道:“劍樹地獄,樹葉如劍,風吹葉落,劍貫全身,著手手絕,著足足絕,身體頭面,無不傷壞。”
卓木強巴聽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多吉說的肯定是機關,看來這里還有他們所未發現的地方,轉念道:“帶我們去看看。”
多吉道:“謹遵圣使。”不走向下水道入口,反而返身走向那水池。
卓木強巴看了看那水池,說來奇怪,空行母法身移開,那水池里的水位竟然慢慢下退,露出臺階。卓木強巴問道:“你怎么會被關在水池里的?”
多吉已經跳下水池,水已退卻,不濕鞋面,猶豫道:“這,或許是我做得不夠貼切,或許是我違反祖訓私入生命之門,所以圣使他罰我在閼珈池凈身洗過吧。我本來是取了滴血紅石準備交給圣使,但圣使他們讓我在這里等候……”
卓木強巴跳進水池,四壁浸濕,但頂部干燥,看來這里以前也沒有水,同時問道:“你說的圣使,是你帶進來的那個?”
多吉一步步走下石階道:“嗯,圣使他……”
張立和岳陽先后跳進來,岳陽急道:“圣什么使啊,他們想殺了你啊!他們什么時候來的?在這里拿了什么東西?現在去哪里了?”他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兩人心中明亮,本那伙人是怕多吉泄露了他們的去向所以生出殺人滅口之意。
水沒過膝蓋,多吉從另一方登上石階道:“我不知道在閼珈池等了多久,圣使他們拿了開千手佛的四法杖,現在因該去了象雄王的領地。”
“象雄王?”卓木強巴,張立和岳陽互望一眼,同時道:“古格!”
多吉道:“那位圣使大人也是這樣說的。其實按長老們的說法,古格王是后來的人……”
張立道:“他們怎么會去古格的?他們比我們多知道些什么?”
多吉道:“因為我們工布人世代守護著的三處圣地,生命之門,打開通往希望的通道,倒懸空寺,找到入口的法門,最后去到極樂的香巴拉,一切煩念持心忘明,使諸眾生專心一境,即易得往生。古格王發現了我們的倒懸空寺,驚為神跡,所以遷都而至,蓋諸宮殿于上,以為密寶。”
岳陽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卓木強巴道:“就是說,古格有座倒懸空寺,和生命之門一樣屬于圣地,那里有通往香巴拉的法門,法門,就是指——”
“地圖!”張立叫了起來。
“那么香巴拉就是帕巴拉神廟的所在地,難道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就是香巴拉?傳說中的香巴拉?”連岳陽也驚訝起來。
卓木強巴道:“趕快聯系法師他們,看他們能不能來與我們匯合,重大發現。”
岳陽與方新教授他們通訊,多吉指著頭上隔板道:“上面也有重物,但是感覺不是很沉,方才我一個人都能移動,只差一點就可以掀開地板。”
卓木強巴舉臂上頂,有重物在外面壓制,叫來張立幫忙,三人同使力,將那東西頂翻,只聽骨碌作響,打開了隔板。踏上大廳,這里又有一尊佛像,這倒有點像八臂金剛坐像了,左邊手持連柄雙頭利劍,右邊手拿著繩索一樣的東西,瞪三目露齒咬牙,作忿怒相,身后有火焰形的佛圈,身旁兩童子,而壓住擋板的,是三個石墩,已滾落各處。大廳四面開門,似乎各俱佛形,而門外又有門,不知有多深。
多吉參拜道:“圣使持十四根本印,真咒,前往往生,叱咤一切障……”念畢,扭頭看著卓木強巴,不知道這位圣使為什么不參拜本尊,看卓木強巴一臉茫然,心想是不是這里的本尊與別處有異,所以圣使不識,忙解釋道:“這是不動本尊,圣使大人。”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心道:“管你動不動,總之兵法有云,敵不動,我不動。”
多吉有些暗自傷心,這不動本尊是最受祭拜的大本尊,五方大明王護持的中央明王,可是圣使大人似乎沒有聽說過。張立用普通話道:“這個神很有型嘛,比剛才那些要帥多了,來,拜一拜。”
卓木強巴這才反應過來,道:“哦,對,拜一拜,拜一拜。”模擬多吉姿勢,拜過不動明王,多吉這才回復笑容,開心得好像拿到糖果的孩子。卓木強巴問道:“多吉,你要帶我們去的地方還有多遠?”
多吉前面帶路道:“請動五大明王,五大虛空藏菩薩,就到了。”
有人帶路,自不用每處佛殿一一拜過,他們看過幾尊佛,有一全身青黑色,呈忿怒形,六面六臂六足,坐于水牛座上,背負火焰,手持戟、弓、索、劍、箭、棒等武器,多吉稱威德尊者;有一呈青黑色,頭戴寶冠,火發逆立,有三目,現忿怒形,雙牙向上突出,右手持附三股杵之戟,手臂彎屈,左手持三股杵,周身亦有火焰,坐于磐石上,多吉稱降三世尊者;有佛乘孔雀,身赤色,右手豎掌,屈食、中指,執白拂,左手覆拳安于臍,持大紅蓮花,蓮上有綠珠,多吉稱紅蓮虛空菩薩;而見一白佛,騎獅,頭戴三重冠,腦后頂白玉圓盤,左手執鉤,右手執五瓣花蓋寶盒,多吉稱法虛空菩薩。
這里的每尊佛像都是三目,或單面,或三面六臂,或四面八臂,四面四臂,忿怒像,踏妖踩尸,伏鬼劈人,三人越看越心驚,也都意識到這個古老的教似乎尊崇的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東西。岳陽張立甚至想到,這個圣使似乎也不是一個什么好角色,這次強巴少爺可上了賊船了。
走到最后一殿,多吉停下,望著殿堂佛像左下側門,低頭不語,似在猶豫。
殿堂高大,燭火搖曳,四周空蕩,除了四人細微的腳步聲,四下寂靜無聲,只有大殿正中佛怒目尊,身肉色,頭戴七蛇冠,手持劍作吞劍狀,劍纏一蛇,正中第三眼上方有角,身后為火圈,身上掛著七具鬼面,胸一腹二,雙肩雙膝各二,除了雙肩鬼面化作蛇形口吐蛇信外,其余五具鬼面皆扭曲成蠟熔狀,形態怪誕恐怖。張立岳陽心中叨念:“這又是什么神?這么邪。”
密教機關(一)
多吉道:“前方就是劍樹地獄了,非常危險,我是九死一生才闖過去的,但我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圣使大人帶過去。”
卓木強巴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這里過去就是么,那么你先把你遇到的情況告訴我們,然后我們自有辦法。”
多吉道:“一踏進去,便是亂劍橫飛,我只顧躲避劍雨,哪里看得清別的,我一路滾跑,跌跌撞撞闖了進去,里面是葫壺形狀,墻壁上好多釘突,還有字呢,正中有寶華座,座上有魚嘴,這滴血紅石就是在魚嘴里取下的,出來的時候再沒有亂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