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姑眼光高,可挑剔了。”
李姝掰著手里的柑橘,也沒瞧見身后是誰來了,小嘴還在叭叭地說著。
屋里幾人都覺得好笑,可又不敢笑出聲來,使勁地憋著。
“你覺得你小姑該不該找對象?”
趙雅芳一邊哄著李悅,一邊逗李姝道:“該找個啥樣的對象?”
“她――她――她都19了!”
李姝很是感慨和激動地講道:“誰家大姑娘19了還不找對象啊――”
她可真是老太太帶大的,滿嘴的大茬子味兒啊,誰聽著都得說這是東北來的小姑娘。
李雪已經忍不住了,伸手掐住了李姝的脖頸子,陰惻惻地問道:“李姝啊,我是不是老長時間沒收拾你了?”
“我小姑溫柔善良,秀外慧中,就是不愁找對象――”
李姝的小身子瞬間僵直了一秒,隨即便自救道:“那追求她的人都排到東直門外去了,數都會數不過來啊――”
“哈哈哈哈哈――”
趙雅芳等人再也憋不住,這會兒全都笑出聲來,顧寧都忍不住笑了。
吃過飯以后,婦女們把飯桌子收拾了,勤快的張曉燕和迪麗雅把碗刷了。
爺們自然是有一些特權的,尤其是今天喝了點酒,都還在飯桌邊喝茶聊天。
很怕趙雅芳累著,劉茵攆了她來東屋照看孩子,顧寧她們收拾完也都來了東屋,省的聽西屋那些喧鬧。
老太太過壽,許是今天太過熱鬧,精神頭有些不足,斜靠在炕里的枕頭上看著兒孫們玩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就這樣,婦女和孩子們都在東屋,爺們都在西屋,沒人強調禮數,但誰該在哪邊休息自己都清楚,涇渭分明。
劉茵和費善英是一輩的,所以坐在了炕里,配合老太太一起閑話家常,同時也看著孩子們玩樂。
趙雅芳帶著孩子坐在靠近炕柜邊,倚著炕柜奶著孩子。
顧寧、姬毓秀、張曉燕和迪麗雅則挨著炕邊坐了,聽著老太太她們說話,眼睛多半也是落在孩子身上,尤其是會耍寶的李姝。
不是李姝沒注意,剛剛小姑就是不在,是給西屋那些人泡茶去了。
現在被抓了個正著,差點嚇的魂飛魄散,趕緊連連求饒。
她這鬼機靈勁逗的屋里眾人笑的合不攏嘴,李雪氣的拍了她屁股兩巴掌。
李姝哪里會在意這個,笑嘻嘻地跑到了炕里,倚在老太太身邊咋呼道:“快點找對象吧,太太和奶奶都著急了。”
“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得了。”
李雪故作兇狠地瞪了她一眼,道:“等我再抓著你的,看不把你的屁股打開花。”
“屁股要是能開花還好了呢――”
李姝的小嘴多能說,靠著有老太太撐腰,仰著脖子喳喳道:“還沒聽說誰家把屁股插花瓶里的呢。”
“哈哈哈――”
“她怎么這么能說啊!”
張曉燕捂著嘴笑的滿臉漲紅,都快要喘不上氣了,說話聲都有些嘶啞。
老太太也是將李姝攬在了懷里,不讓她再說,還輕聲嚇唬她道:“你再說,再說小姑偷偷掐你我可不管啊。”
“讓她再囂張兩年――”
李姝故作大度地擺了擺手,趕在小姑爬上炕要掐她之前縮進了太太的懷里,又翻滾著躲在了太太的身后。
她被嚇的咯咯直笑,嘴里還拉硬道:“我就不信你一輩子不找對象。”
“李姝,你皮子是真緊了。”
李雪瞪了瞪眼睛,招手道:“走,我帶你去院里松松皮子。”
“不去――”
她這么一說,李姝躲的更遠了,嘴上硬的厲害,心里還是知道大小王的。
為什么會想起說小姑姑的事,這還是從飯桌上聽來的。
三爺在吃飯的時候又提起了他家學函叔的婚事,說著說著也許是喝多了,開始講起了家里這些孩子的感情事。
李家三兄弟自然不用說了,李同的羨慕和欣慰不加掩飾,說的是二哥家的李娟,以及已經上班兩年多的李雪。
畢竟是家里的姑娘,李家又是老太太帶來的習俗,比較重視姑娘。
其實京城本地人也很重視家里的姑娘,姑奶奶的稱呼不是白叫的。
都聽過京城大妞這個叫法吧,不是貶義詞,也不是褒義詞,就是個形容詞,形容京城的姑娘豪爽大氣。
要是沒有家庭環境影響,哪來的大妞,不都是唯唯諾諾的小家子氣啊。
李家三代只有李娟和李雪兩個姑娘,李娟去年出的那碼子事家里人基本上都知道了,連羊城的李同都知道了。
為啥這一次老太太做壽老二李敢一家沒來,是覺得丟人了。
要是上一次李娟離婚了還好說,做錯了就承認,終究是一家人。
可李娟不知怎么地,鬼迷心竅一般算是盯上沈建兵了。
當時查出來有身孕,這婚還離什么,李敢兩口子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李娟的工作關系重新安排回了鐵路,沈建兵原單位是回不去了,李敢怕他往后不玩活,再起什么幺蛾子,索性安排在了自己身邊,也不在乎人家說什么了。
為什么不在乎?
因為就沖沈建兵那德行,他也不指望這個姑爺能有什么大出息,別作死就行了。
既然都不在乎姑爺的出息,也就沒想著在單位里多照顧,哪來的顧忌。
李娟沒離婚,對李學武這邊自然也就沒了交代,李敢是當二叔的,要強了一輩子,哪里抹的下臉來。
他當然不能給侄子道歉,可也沒臉給大哥道歉,還是李學武等風頭過了,安排父母去的吉城,這才算把這件事消了。
終究是親叔叔,李學武不能讓親爹難做,更感激二叔、二嬸的照顧。
沒得說,二叔、二嬸對他真心實意的,前些年沒少照顧家里。
還能說啥,大姐終究是自己的大姐,知道她是什么品味,往后只談親情,不談和不辦事情就算了。
不過二叔兩口子終究是邁不過心里這道坎,覺得是虧欠了大哥一家的。
這一次老太太做壽必然要給他們消息,三叔李同因為工作性質和路途遙遠的關系,給消息能來就來,不能來就算了。
二叔李敢距離京城不算遠,真想來也是能來的。
就算二叔工作忙,走不開,二嬸或者小老弟李學力也是能來的。
這一次全家都沒來,李學武爺幾個心里也是明白,二叔在家說不定多愧疚呢,沒臉來見老娘了。
當初李家哥三個,李敢是背著包袱奔的東北,李同則是隨部隊去的南方。
三兄弟一南一北,獨留下老大李順在京城照顧母親。
這么多年三兄弟也算是相互扶持,從未有過經濟糾紛,更沒吵過嘴。
李順有當大哥的樣,劉茵有當大嫂的樣,長兄如父,長嫂如母。
李敢和李同敬重大哥大嫂,該幫忙的一點都不含糊。
李順在京城獨立行醫的藥材不都是李敢收集來的嘛。
李學武去南方不也是借著三叔的光嘛,哪能說各過各的沒感情。
要說沒感情,這一次李學武倒是從三叔的話語間聽出了蕭索的意味。
他是在講二叔家的事,可也投射出了自己的苦惱和郁悶。
按他的意思,三嬸洪敏該來的。
這還是提到二叔李敢時,說二嬸韓秀梅應該來的話頭才聽出來的。
不過劉茵解釋了,前段時間老三李學才結婚,二嬸韓秀梅是來了的。
所以這一次老太太做壽吉城沒回來人李順和劉茵都不挑禮。
她越是這么解釋,三叔李同越是皺眉頭,他心思重,家里的事也不說。
他不說李學武也能猜的出來,定是當時工作忙走不開,讓三嬸洪敏來,三嬸推脫不想來,三叔這才找機會來京。
這些年三嬸也就在他結婚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再沒見有回來過。
三嬸洪敏的父母都是搞文藝的,骨子里帶著港風的浪漫與小資情調。
南方姑娘的生活習慣哪里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年輕剛結婚那會回來家里,處處表現的都不習慣。
老太太最鐘意大兒媳劉茵,覺得這才是傳統女性的標準,飯館洋氣的洪敏她不喜歡,覺得兒子只看重對方外貌了。
不過三兒子不養老,從當兵以后就不指望家里過生活,她也沒多說。
這么多年過來了,洪敏也知道老太太當初沒相中她,心里說沒別扭是不可能的,但真要表達出來她也不敢。
她在這個家還不是老大呢,沒她撒野的份。
心里有別扭不想來,李同又能說什么,只能自己來。
可聽著大嫂關心起洪敏,他心里又像是堵得慌,今天喝的就有點多了。
說李娟,說李雪,又提起了李學文哥幾個,一個一個地數著說。
他是三叔,甭說李學武身份如何,李學文身份如何,該聽就得聽著。
不要想三叔說對說錯,對的當然要聽,錯的心里明白咋回事就行了。
不過該咋說三叔李同沒有別的心思,看著哥仨發展的好那是打心眼里高興,沒半點虛偽。
李同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心里知道重視姑娘,可還是有偏見。
李雪在紅星鋼鐵集團工作,先是給領導當秘書,后來去港城培訓,回來又擔任了財務科副科長,她才十九歲啊。
不能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吧,可現在看她是追上她二哥的腳步了。
當初李學武回到家時也是十九歲,還沒有李雪的高呢。
李同是覺得大姑娘到了花季就該處對象,找個正經人家思考人生大事。
十九歲正是好時候,往后每多一年都是一份壓力。
李雪在飯桌上并沒有反駁三叔,可也沒應什么,她就是這么個性格。
李學武倒是了解這個妹妹,有主意呢,不是心氣高,而是主意正。
她還年輕,想找個合適的沒毛病,李學武也認同她先把精力和心思放在工作上的態度。
人還是成熟一點再思考人生大事合適一些,十六七就訂婚結婚的那種,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能有什么獨立思維。
李雪是找不著對象嗎?
甭說當初彭曉力那么追她,就是現在也有不少小伙子主動接觸她。
只是李雪看起來和氣,骨子里卻有股子驕傲,更喜歡有文化,有性格,最好是感情專一的男孩。
這一點也是受李學武影響,她是眼看著二哥如何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
要有文化,要有思想,要有素質,還要有性格,但不能像二哥那么花心。
二哥是好二哥,身邊那些事沒跟她講過,可也沒瞞過她。
這么說吧,李雪幾乎知道了二哥所有的女人。
真的啊,不用去看,也不用去調查,只要接觸到了,誰沒來由地對她好,基本上就是她二嫂。
剛進集團有景副主任照顧,去港城有婁總照顧,周末休假于麗還經常約她出去逛街,時不時地給她買東西。
最近好閨蜜周小玲那個狗東西竟然也開始對她噓寒問暖了,準是做了什么壞事,心虛了唄。
她在集團都有點敏感了,誰要是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她都會想一想,仔細打量對方,是不是二哥的菜。
二哥花心她管不著,也管不了,但她不能找個跟二哥一樣花心的男人。
因為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找一個二哥這般有能力有作為的男人。
有文化,有思想,有素質,不花心的男人很難找嗎?
李雪堅信,不是沒有,只是還沒遇到。
所以她著急,即便奶奶和母親最近關心她比較多,三叔也念叨了兩句,可她都不在意。
就像當初的二哥一樣,家人關心不會煩,不想聽的不會聽。
不過李姝說就不行了,這小丫頭越來越放肆了,是時候立一立小姑姑的威風了,否則她以后還怎么在這個家立足。
“你給我過來,我數三個數。”
李雪指著李姝威脅道:“數完了你要還不過來,我就上炕抓你了。”
“我不怕你――”
“1――”
“太太――姑姑兇我!”
“2――”
“小姑你最好了――”
李姝求人求了一圈,見太太和奶奶只是看著她笑不幫忙,心里感嘆求人不如求己趕緊說軟乎話,怕一會屁股痛。
屁股開花了真能插花瓶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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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啊,沒必要。”
傻柱躺在西屋炕上,臉色紅彤彤的,今天他可沒少喝。
不過這老小子酒量見漲,就算喝多了說話也很清晰,就是得躺著說。
“現在形勢算好的了――”
他咧著嘴丫子講道:“大學習的風算是吹過去了,雖然時不時地還刮一陣小風,但也無傷大雅了。”
“我們食堂現在雖然還喊口號,但大家早就沒了當初的激情,應付差事罷了。”
李同似夢似醒地聽著他們說話,沒一會兒呼嚕聲便響起來了。
他喝的也多,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還精神著的又有幾個。
李順酒量一般,飯桌上也沒多喝,這會兒喝著茶葉水還沒睡著。
姥爺話少,只一味地聽著他們說,聊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了才會說兩句。
傻柱嘴碎,也喜歡這種氛圍,所以話都是搶著說。
沈國棟怕現在的形勢不好,想要再收一收回收站的影響力。
他的想法很簡單,現在回收站的業務越來越多,蹬著自行車滿京城轉悠的收破爛編外人員實在是太多了。
啥叫引火燒身啊,真有人要壞他們不用直接動手,在這些編外人員身上點把火就行了,準能燒到回收站來。
當初李學武在回收站套的保險只在附近街道有用,沈國棟在街道工作,又拿真金白銀、人力物力支持街道,街道自然要給回收站一道保障。
但真要離的太遠,那街道也是鞭長莫及,愛莫能助。
沈國棟到底是長進了,也是在街道擔任職務以后有了見識。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嘛。
倒也不是膽子小了,而是顧忌的事情多了,需要全盤考慮。
李學武已經試著將京城的事務都交給他來負責,工作干好干賴都是自己的產業不用有所擔憂,無非是掙多掙少的問題。
但要真干出差錯來,惹了大禍,那就是給李學武找麻煩了。
沈國棟很清楚,有李學武在,回收站就在,他們還是個人物。
李學武要不在,回收站也就是個收廢品的站點,他們這些人狗屁不是。
別看是借著李學武的關系和照顧發展貿易,但他們絕對不給李學武惹禍。
傻柱考慮的簡單,或者說他根本沒考慮過,順嘴就這么說出來了。
沈國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目光又落在了李學武的身上,還是得等武哥拿主意。
“京城的事交給你來辦,那自然是你來決定。”
李學武先是肯定了他一句,隨后想了想講道:“形勢嘛,沒到見亮的那一天永遠不能放松警惕。”
“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不用緊盯著京城,放眼全國都可以做分站嘛。”
他歪著身子看了沈國棟講道:“非要把全部資源疊加在京城,風險還是太高了一些。”
“我也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