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咱們兩個人,你做這么多菜啊!吃的完嘛――”
周小玲從衛生間里洗了手出來,見餐廳已經擺了四個菜,驚訝出聲。
王亞娟回身又從廚房里端了一碗湯出來,笑道:“你遠道而來,我手藝又很一般,不多做兩個怎么跟你交待。”
“我就說你見外了吧!”
周小玲故作不滿地撅了撅嘴,隨后幫忙拿了碗筷,嘴里講道:“當年一撥進舞蹈團還保持聯系的就咱們幾個。”
她走出廚房,看著王亞娟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惋惜地說道:“不是天各一方就是各忙各的,見個面千難萬難。”
“你還想念當年的日子啊?”王亞娟好笑地瞅了她一眼,錯過身子去廚房找了湯勺,嘴里說道:“忘了以前吵架鬧別扭的時候了?”
“吵架鬧別扭也是回憶。”周小玲站在門框邊上看著從廚房里出來的她問道:“別跟說你一點都不想。”
王亞娟讓了她在餐桌這邊坐下,一邊給她盛了雞蛋湯一邊講道:“有人說回憶過去是有放不下的人或者念念不忘的事。”
將手里的湯碗遞給周小玲,她問道:“你是因為什么懷念過去的?”
“你是跟誰學的?”周小玲好笑地看著她,接過湯碗笑問道:“現在說話怎么一套一套的?”
“做宣傳工作都這樣吧。”
王亞娟沒在意地笑了笑,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這才坐下。
“我看你才是有放不下的人和念念不忘的事。”周小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道:“要不就是有茫然若失的遺憾。”
“你還說我?”王亞娟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給她夾了肉菜,道:“你現在說話不也一套一套的了嘛。”
“嘻嘻――”周小玲嬉笑著也給她夾了肉菜,道:“多吃點肉,補補。”
她故意似的打量了王亞娟一眼,道:“瞧你瘦的,前胸貼后背了都。”
“又開始了是吧――”
王亞娟沒好眼神地瞥了她一眼,道:“就你的大,行了吧。”
“哎,你還記得剛入團那會,周苗苗因為老盯著我這兒被老師罵的那次吧?”周小玲捂著嘴笑道:“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窘樣。”
“還不是你故意逗她。”
王亞娟當然記得這件事,聽她提起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想想,那時候你最壞了。”
“咦――”周小玲不服氣地撇了撇嘴角,道:“我壞也是可愛,韓露那才叫真的壞呢,你挨欺負都是因為她。”
似乎被周小玲的話勾起了什么不忍的回憶,王亞娟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還說呢,大家都怎么樣了?”她吃著米飯,抬起頭看了周小玲問道:“都還好嗎?”
“你想打聽誰啊?”
周小玲古靈精怪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毛問道:“問韓露啊?”
“想問就問唄,有啥不好意思的。”她見王亞娟低眉垂目的,哼了一聲講道:“她呀,多行不義必自斃。”
“去年還是前年,她出事你知道吧?”周小玲探了探身子,湊近了王亞娟這才壓低聲音講道:“要不是咱們廠醫療條件好,送醫及時,差點沒了。”
“是大出血的那次嗎?”
王亞娟當然記得有這回事,皺眉問道:“那時候沒聽說有這么嚴重啊?”
“你當然不知道,她嘴多嚴啊。”
周小玲瞥了她一眼,道:“再說了,你們倆的關系一直不對付,她能跟你說這個?我都是從周苗苗那聽來的。”
“知道我為啥說她自作自受,多行不義必自斃不?”
她抬了抬眉毛,輕聲解釋道:“以前攛掇大家伙孤立你,來廠里以后在背后講究你這些事就不說了。”
“就是周苗苗找了傍家,她也要爭搶比較――”
眼瞧著王亞娟皺眉頭,周小玲撇了撇嘴角,道:“還不是她心術不正,竟然敢偷偷要孩子,還想威脅那誰。”
“這也是周苗苗跟你說的?”
王亞娟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內幕,驚訝地看著她問道:“她怎么知道這些的?”
“你說呢――”周小玲給了她一個你懂得的表情,隨后邊吃著菜邊說道:“都四個多月了,還敢作妖。”
“你猜她想要啥?”
她微微瞇起右眼看了王亞娟,不等對方回答便講道:“看人家周苗苗買房、買車、事業進步了,她也想要!”
“你就說她是怎么想的吧。”
周小玲不屑地撇著嘴角講道:“真拿自己當武則天了,就憑胸脯二兩想要天要地?這不是找倒霉呢嘛。”
“那她出事是因為……”
王亞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周小玲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也想到了是吧,她自己說肚子疼,傳出來沒臉又說不想要,實際上呢?”
“都那個時候了,人家給她啥她都敢吃敢喝的,沒死都算她命大。”
“怎么會這樣?”王亞娟連飯都顧不上吃了,驚訝地看著她問道:“誰做的?”
“誰做的?誰知道――”
周小玲吃著飯菜哼聲道:“她不要臉搞出人命來,不就是想要那人的命嘛,你說是誰做的。”
王亞娟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這答案實在是太明顯不過,因為集團上下有心思的都知道那點事。
那位真不如李學武,什么事都無所顧忌,這些年哪里是一個兩個的,也就是沒人捅出來罷了。
就是出人命的也不是沒有,以前機關食堂主任不就是上吊沒的嘛,就在廠醫院的后面。
“要說聰明人,還得是周苗苗。”周小玲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淡淡地說道:“什么因結什么果。”
“她現在在哪呢?”
王亞娟也有些恍惚,真沒想到集團平靜的湖面下隱藏著如此兇險的波瀾。
“她還在銷售公司嗎?”
“嗯,國際事業部品牌部總監。”周小玲介紹道:“現在洋氣著呢,一個月能去港城兩三次,飛機都坐膩了。”
“你是沒見著她現在啊。”
她挑了挑眉毛,講道:“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穿著打扮可有樣了。”
“比你還有樣?”王亞娟好笑地說道:“我覺得你就夠洋氣的了,我都不敢燙頭發。”
“這有什么的,上面那位不也燙頭發?”周小玲不以為意地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笑著說道:“你想不想燙?明天咱們去人民商場,我給你選個時髦的發型。”
“算了吧,我可用不著。”
王亞娟理了理自己耳邊的頭發,笑著說道:“這樣挺好的。”
“都快活成老太婆了。”
周小玲笑著瞪了她一眼,隨后繼續說道:“等你回京城看看就知道了,滿大街的都是卷發。”
“那個誰。”她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毛,道:“看人家周苗苗燙了個大波浪,她也燙。”
“東施效顰聽說過嘛,出不來效果還跟理發師吵了一架,結果人家攆她出門的。”
“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亞娟聽她講的熱鬧,挑眉問道:“你不是很忙嘛。”
“總有休息的時候吧?”
周小玲放下碗筷,看著她解釋道:“跟周苗苗在飛機上遇到過幾次,我們聯系的不多,反倒是瀟瀟。”
“啊,瀟瀟啊,你跟她經常見面?”王亞娟也吃飽了,放下碗筷好奇地問道:“她還在舞蹈團嗎?”
“咱們這一撥人里就屬她堅持的久。”周小玲點點頭,說道:“她是真的喜歡舞蹈。”
“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們聚在一起也很少說這些,是李丹主動湊過來說的。”
周小玲歪了歪腦袋,道:“這些事下面聽不到,集團里可熱鬧,大家都當笑話聽的。”
“周苗苗和韓露兩人住上下層,韓露處處都要跟她別苗頭,就連愛人都要比。”
她好笑地講道:“她愛人你應該知道,就是給秘書長當過司機的,以前聶副廠長的小兒子,聶小光。”
“哦,我知道。”王亞娟點點頭,說道:“跟李主任動刀子的那個,是吧?”
“就是他,爛泥扶不上墻。”周小玲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當初秘書長多照顧他,結果非往屎坑里跳。”
王亞娟好笑又不滿地輕輕拍了她一下,這飯桌還沒撤呢,就說這個。
周小玲也是笑了笑,沒在意地繼續講道:“周苗苗的愛人周坦,上個月主持什么項目拿了一筆獎金,她可眼紅了,愣是逼著聶小光也掙一份獎金去。”
“聶小光不是在……”王亞娟還在想著他在哪上班,周小玲已經笑出了聲。
“秘書長給安排的,保衛科。”
她挑眉說道:“聶小光被她逼急眼了,告訴她跟那誰私會的時候他去抓現場,到時候一定是大功一件,獎金要多少有多少。”
“你也覺得夠奇葩,是吧?”
周小玲見王亞娟怪異的表情,捂著嘴笑道:“以前人家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都還不理解,直到聽了這兩人的事才算是信了,奇葩湊一塊了。”
“韓露還在劇場工作?”
王亞娟抿了抿嘴唇看,站起身收拾了碗筷,道:“是在東城還是西城?”
“東城,一直在那邊。”
周小玲起身幫她收拾,嘴里介紹道:“她倒是想進步了,可那誰吃一塹長一智,見她都是有數的。”
“她就是太要強了――”
王亞娟倒是沒有嘲笑她的意思,連周苗苗她都不笑話,更何況是韓露呢。
“這么一說,瀟瀟倒是沉得住氣。”
“瀟瀟就是太要臉了。”
周小鈴將剩下的飯菜擺在碗柜里,回頭對王亞娟說道:“就是去秘書長家當家教,還都是我逼著她去的呢。”
“對了,這事你知道吧?”
她看了看王亞娟,問道:“你跟秘書長都在鋼城,平時接觸多嗎?”
“還行吧,他也不在單位說這些事。”王亞娟淡淡地解釋道:“我也是聽誰說的,忘了是誰了。”
“是給秘書長家里的大閨女輔導舞蹈和音樂。”周小玲介紹道:“要不是有這層關系,她也早就退下來了。”
說到這里,周小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都說愛舞蹈,愛舞臺,愛表演,可又有幾個能堅持到最后的。”
“舞蹈太吃青春飯了。”
她走回到餐廳,拿了抹布收拾著餐桌,嘴里忍不住嘆息道:“又怕生小孩,又怕身體走形,想想都心累。”
“你現在不就挺好的嘛。”
王亞娟從廚房里刷了碗筷出來,看著她說道:“飛來飛去的,自由多了。”
“你當就我自己飛啊?”
周小玲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拿著抹布去了廚房,道:“天上飛的工作也不輕松,不然我能跑你這躲清靜嘛。”
“真要說起來,還得是你和周苗苗發展的好。”她從廚房里出來,看著給她泡茶的王亞娟說道:“尤其是你,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你信嘛――”
王亞娟端著茶水走過來,放在了餐桌上,看著她問了一句。
周小玲一愣,隨即打量著王亞娟的眼睛問道:“怎么了?你是又聽誰嚼舌根子了?”
“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的?”她皺眉說道:“當初來廠里,韓露在背后講究你,我們倆差點打架。”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騙不了別人的。”王亞娟同她一起坐在了餐桌旁,看著手里轉著的茶杯,淡淡地說道:“這幾年要沒有他的照顧,就憑我這點能耐,哪里能有今天這地步。”
“真要這么說,那集團上下真找不出幾個自力更生的了。”
周小玲按住了她的手說道:“現在誰有關系不想著用,就你傻乎乎的。”
“你跟秘書長以前的關系,咱們團誰不知道?”她勸著王亞娟說道:“誰還沒有青春年少的時候,戀人做不成,難道還不能做朋友了?誰規定的?”
“你倒是會說――”
王亞娟抬起頭,笑著看了她問道:“這幾年光聽說有人追你不得,為愛發狂,怎么不見你選了哪一個呢?”
“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對自己的感情都沒有信心了。”
周小玲疲懶地趴在了餐桌邊上,頭枕著胳膊看了她說道:“就這么在天上飛著,今天是南,明天是北的,再牢固的感情也禁不住這么折騰啊。”
“尤其是經常接觸大領導,對職級關系這些事都有些麻木了,心也飄了。”
“既然知道,那就踏實下來啊。”
王亞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笑地看著她說道:“想到了又做不到?”
“有時候我就在想,要不隨便找個人嫁了算了。”周小玲好笑地說道:“可又怕自己后悔,給人家添麻煩。”
“后來想想,實在不行就自己過,有喜歡的人了就愛,沒愛了就散。”
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看著王亞娟玩笑道:“你要是再不找,咱倆湊合著過得了。”
“胡說八道――”王亞娟嗔了她一眼,端起茶杯說道:“還是要嫁人的。”
“求的是什么啊――”
周小玲看著她說道:“以前老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在吃穿我自己就能解決,還用得著漢嗎?”
“現在除了我媽每次見著我都要催我相親結婚,其他人誰能管得著我?”
她坐直了身子,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現在算上飛行補助和獎金,五年之內我一定能自己買房子。”
“瞧把你給能耐的――”
王亞娟好笑地看了她,問道:“孩子呢,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啊?”
“啊,就為了要個孩子,我就得委屈一輩子,找個將就的男人過日子?”
周小玲目光里帶著倔強地講道:“這樣的日子我不想要,真想要孩子了,哪找不到辦法。”
“再說了,孩子就那么重要?”
她看向王亞娟說道:“周苗苗兩口子就夠精明的了,也沒要孩子呢。”
“你不怕流蜚語吃了你啊?”
王亞娟嚇唬她道:“你現在年輕沒人說你,等你成老姑娘了怎么辦?”
“誰說我,我撕爛她的嘴――”
周小玲故作兇狠地講道:“各人過各人的日子,我過成啥樣跟他們挨著嘛,我想自由自在的。”
“我看你是挑花眼了。”
王亞娟放下茶杯說道:“這可能跟你現在的崗位有關系。”
“你當我不知道啊?”
周小玲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沒辦法,不愿意將就了。”
“那就慢慢挑,仔細選,終究會遇到可心的人。”王亞娟站起身,示意了自己的房間說道:“今晚你睡里屋,我睡外屋。”
“咋地?你還想跟我分床睡啊?”周小玲好笑地說道:“就一張床你在外面怎么睡?你要這樣我都不來了。”
“合著你就是奔著我來的唄?”
王亞娟好笑地看著她說道:“我怎么發現你這次來變了好多呢?”
“哪里變了?”周小玲笑著站起身,張開雙手示意她看的更全面。
王亞娟則笑著打量了她說道:“變的像個女流氓了,哈哈哈――”
“好啊你個王亞娟――”周小玲真有化身女流氓的架勢,雙手咋呼著嚇唬道:“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別想跑!”
――
女人總是敏感的,有的時候也會刻意裝傻,故作不知,放過彼此。
周小玲來鋼城都干了些什么,自然逃不過王亞娟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