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我聽您的安排。”
周小玲恢復了以往在他面前的活潑模樣,絲毫沒有在意昨晚的事。
她都想好了,自己可沒有能耐據二哥為己有,能做個好朋友就知足了。
看周苗苗飛黃騰達,看韓璐傲嬌得寵,她是沒一點羨慕和嫉妒。
周苗苗愛權,韓璐愛財,她只喜歡跟著二哥見見世面,看他的威風八面。
這是她此時的心里話,但也別說她是戀愛腦,她也有現實的一面。
想想二哥的生活條件,只要細算花銷就能知道他一定還有別的來源。
集團幾位領導都比二哥的工資高、待遇高,那其他人怎么沒二哥這般瀟灑,僅僅是因為愛人更優秀的緣故嗎?
怎么可能呢,二哥愛人優秀,跟李家又有什么關系,她可親近李雪呢。
不看李學武,只看李雪的生活,以前還有人追求她,現在哪有敢有。
李雪穿的衣服鞋子,用的背包和鋼筆,大多數人都叫不上名字來。
一個剛參加工作沒幾年的姑娘,手腕上的表,上下班的自行車都齊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二哥是誰,興許有人都要造謠她攀高枝了。
周小玲同李雪接觸下來,雖然沒聽李雪講過她二哥的收入來源,但話語間提及沈國棟等人的名字,她結合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況也知道了個大概。
沈國棟是誰?
集團可能認識他的人不多,但幾乎所有人都穿他經營的服裝和裝備。
周小玲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玩曲線救國,拿不下李學武改為先拿下李雪。
這一次得逞不能說是巧合,只能說因緣際會,二哥對她放松了警惕。
如果這個時候她提什么條件,或者恃寵而驕,那她距離遠走高飛就不遠了。
不能要東西,不能提要求,更不能拿這種關系說事,越單純越好。
她越聰明,才越長久。
李學武看得出來她的小心思和小聰明,說沒帶換洗的衣服,那身上這一套是哪來的,說不用特別帶她出去吃,可臉上的淡妝又是為誰化的?
不過這些他不會點透的,他就喜歡聰明人,尤其是不會聰明過頭的姑娘。
車上,周小玲偷偷打量著他,也看開車的司機,好像做賊心虛似的。
萬一二哥拉她的手怎么辦?
事實上她想多了,一路上李學武都沒怎么說話,司機更是啞巴一樣。
汽車進了城里,停在了一處招待所的門前,已經有人等在這里。
“李秘書長,好久不見。”
王新多熱情,看見李學武下車后便主動來了一個擁抱。
到底是毛子教出來的學生,不僅學會了造飛機,還學會了社交禮儀。
李學武有些不習慣毛子的招呼方式,他更喜歡小鬼咂的禮貌。
當然了,他是喜歡對方如小鬼砸那般鞠躬的禮貌,他自己可不會這么做。
“說好久有點太牽強了吧。”
李學武好笑地同他握了握手,道:“滿打滿算也沒有十五天啊。”
“哈哈哈――”被李學武指責虛偽,王新倒也不在意,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你要這么說我可沒法反駁了。”
李學武松開了他的手,招手示意周小玲走近前,給對方介紹道:“這是我們航務最優秀的乘務長,周小鈴同志。”
他又示意了王新介紹道:“這是沈飛的王新副廠長,你叫王廠長吧。”
“叫王哥就行了,今天就是老友重逢,別搞這么嚴肅。”
王新倒是沒在意李學武帶了個漂亮姑娘來赴宴,知道對方有所防備。
他笑著同周小玲握了握手,道:“咱們應該見過,我們去京城做客的那次,應該是你做的服務工作吧?”
“謝謝您還記得我。”
周小玲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待人接物幾乎達到了隨機應變的水平。
她的笑容和氣質說不上大氣,但也不是小家碧玉的含蓄,很讓人舒服。
王新笑著點點頭,招呼兩人進門,嘴里介紹道:“這是空建的招待所,我每次來都住在這邊,飯菜味道很好。”
他陪著李學武一起往餐廳走,強調道:“你可以嘗嘗,如果覺得可以,以后常來這邊支持他們的工作。”
“這里的餐廳也對外嗎?”
李學武看著周圍的環境,這里還是太封閉了,能來這里吃飯的只有本單位人員,還有就是王新這樣的關系戶。
其實說關系戶還不準確,王新是三機部體系下的干部,走到哪里都能住與空字搭邊的招待所,算是工作需要。
“對外,只是一般人找不見。”
王新扭頭看了他一眼,笑容已經解釋了一切。
李學武這種身份的人來自然是開放的,其他人嘛……不一定進得來。
王新是有心請客的,連飯桌都是準備好的,他們一進來便開始上菜。
該說不說,這飯菜的口味還沒嘗到,但服務質量確實可以。
不能跟紅星系的招待賓館和國際飯店比較,但也能吊打一般飯店了。
至少臉上有笑容,說話語氣和氣,不像賬主子。
“中午整點白的?合適不?”
王新示意了桌上擺著的白酒,問了李學武的意思。
李學武擺了擺手,沒在意地說道:“我下午沒什么事,就看你了。”
“那咱們就小酌幾杯。”
王新見他接招,這才笑著拿起酒瓶說道:“我知道你的酒量,咱們就是敘敘舊,聊聊天。”
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服軟的話,他真怕李學武會錯了意,往死里喝他。
喝多少李學武都不會死,他可完蛋了。
“小玲同志喝點什么?”
王新不僅照顧到了李學武,也主動關心了陪坐一旁的周小玲。
李學武說下午沒什么事,那是沒駁他的面子,是打算跟他談一談的。
但也帶來了周小玲,說明不希望他談的太官方,太虛偽了。
既然是私下里見面,那就說點能說的,別太高,也別太低了。
說太高顧忌不到周小玲失了禮貌,說太低叫周小玲聽明白了又不好。
所以知道為什么有的領導出去應酬喜歡帶女同志了吧,不都是有歹心。
當然了,有歹心的多一些。
“我喝茶水就可以了。”
周小玲微笑著客氣道:“您不用客氣,我不會喝酒。”
“那就來點果酒,他們這的果酒都是遼東產的,甜甜的。”
王新沒等她再客氣,同進來上菜的服務員要了一瓶果酒。
“謝謝王廠長――”
“不用客氣,叫王哥就行。”
聽著周小玲甜甜的客氣,王新笑著看向李學武講道:“這么叫可以吧?”
“不用我叫就行啊。”
李學武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的,沒在意地開了個玩笑。
甭管李學武跟這個姑娘有沒有那種關系,王新都會用曖昧的眼神來拉近彼此的關系,這樣才能開始今天的主題。
沒有鋪張浪費,三個人只要了四個菜一個湯,份量是十足的,有葷有素。
周小玲謹記二哥的吩咐,當他們聊起來以后只秀氣地吃著飯,不問她就不說話。
李學武知道他想談什么,也沒有抻著吊著,同沈飛之間完全沒必要。
見他如此,王新也是松了一口氣,漸漸地將話題引到了正經事上。
“上次從京城回來以后,我們周主任足足想了兩天,詳細總結了那次的行程和所見所聞。”
他端起酒杯同李學武喝了一口,這才繼續講道:“他跟我們講啊,坐井觀天要不得,以前說東北老大哥,工業技術是杠杠的,現在管理能力落后一大截,工業技術也無法實現超越……”
“以偏概全了吧。”李學武笑著放下酒杯,看著他講道:“我說紅星鋼鐵集團的好,你可別說我王婆賣瓜。”
見他搖頭,李學武這才繼續講道:“我們只是甩開包袱,在上面政策的允許和支持下往前跑了一段。”
“這一段并不代表京城工業的總體實力,工業系統東北還是老大哥。”
他手指搭在酒杯旁,由著對方給滿了酒,講道:“否則我們也不會將工業企業都搬到遼東來了,您說對吧。”
“那也是有培養先進的土壤。”
王新真會說話,給他滿了酒后笑著講道:“我們也在想,能孕育出紅星鋼鐵集團這樣的企業,那在經營能力更優秀的南方,是否會如雨后春筍一般,不斷出現像紅星鋼鐵集團這樣的企業?”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李學武笑著講道:“你不能希望全國的工業布局永遠都是這樣啊。”
“我哪里敢想啊――”
王新苦笑道:“你們應該收到通知了吧,遼東工業正在愁呢,支援三線建設不知道從哪里做起。”
“割肉的痛苦誰都接受不了。”
他感慨著搖了搖頭,吃了一口菜,這才繼續說道:“我們也是想趁這個機遇,在不走的情況下盡快發展起來。”
“還是想賣我們機場?”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問道:“就想賣掉機場來換取發展的資金?”
“確實想,也只有這個辦法。”
王新看著他點點頭,說道:“我們有技術、有產能,但無法變現。”
“這還是有和你們的合作了,以前這種合作都是不敢想的。”
他笑了笑,說道:“可是機遇不等人,技術轉換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們等不起了,只能先賣地換錢。”
“我直白一點說啊。”李學武看著他點了點頭,道:“雖然我沒去過那座機場,但看資料也能了解到,以現在國內的航空市場看,絕對是要賠本的。”
“無論這座機場是三機部的還是遼東的,我們都無法與他們相比,這是體量決定的,撥款不到位不得撂荒嘛。”
“你們也可以合作嘛。”
王新確實想要撮合這次的合作,耐心地講道:“就像聯合能源總公司那樣。”
看得出來,王新對紅星鋼鐵集團有足夠的了解,李學武也必須得承認。
“能源行業可以合作,建筑行業也可以合作,甚至制造業都可以。”
李學武攤開了手,看著他講道:“機場是能跟外人合作的嗎?至少我還沒聽說機場運營可以引入外部力量的。”
王新被的他的問題難住了,因為這是現實問題,在這個年代誰敢引入外資來運營機場啊。
再說了,外資也不是大傻帽,會往國內的航運市場砸錢?
這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盈利。
這個年代的機場運營不是后世那種較為密切的聯系,現在都是機場負責飛機的運營工作,還是公司管理那一套。
機場必須有自己的飛機才能開展運營工作,光指望航線上的客機不得賠死嘛。
“合作呢?你們有沒有想到過?”
李學武眉毛動了動,看著他輕聲講道:“你們以機場為合作條件,我們可以出管理和服務團隊,大家商量著來嘛,總比一錘子買賣好談,對不對?”
“我們以機場作為合作條件?”王新思考著講道:“這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還得買飛機啊。”
“那,這是一定的。”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講道:“也可以根據談判結果來定,拿錢就拿股份唄,誰的股份多誰說了算。”
“這樣啊――”王新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講道:“以前還真沒這么整過。”
“以后是合作共贏的時代了。”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只從工業企業來看,離開了供應鏈誰能活的更自在?”
“供應鏈控制了企業的經營成本,大大增加了產品競爭力……”
“這個我能理解,我是在想錢的事。”王新看了看他,道:“依你的意思,合作過后我們得出錢買飛機,還得將機場的管理權交給你們是吧?”
“如果這樣算的話,我們地拿出來了,還得拿一筆錢出來……”
他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不是把我繞到里面去了,我剛剛說的可是機遇,我們等著錢趕上這一波機遇。”
“你現在讓我們往機場砸錢,那機遇怎么辦呢?”
“機場就不是機遇了嗎?”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與其向其他不熟悉的領域發展,倒不如腳踏實地深耕技術,造大飛機。”
“你剛剛都說了你們有技術,有生產能力,戰斗機都能造的出來,為啥不研究研究客機制造呢?”
他將酒杯挪開,看著王新強調道:“有機場的優勢,又有飛機制造的優勢,再結合我們的運營和管理能力,這不是合作共贏,搶占機遇嘛。”
“你是說,我們的機遇在機場,在客機?”王新皺眉看著他問道:“可現在的航運市場起不來啊,就算我們能造客機又能怎么著,賣不出去,賣出去了也少有人坐得起,死循環了啊。”
“兩個意見。”李學武認真地看著他講道:“第一個,機場運營靠的是撥款,這一點給了你們發展時間和機遇。”
“第二點,誰說客機造出來只能賣給國內的機場,就不能往外賣嗎?”
他擺了擺手,示意王新先不要說話,自己則繼續講道:“就算你們造出來的客機比不上西方發達國家,可東南亞那樣的國家不喜歡物美價廉的商品嘛?”
“不怕貨不好,就怕賣不好。”
李學武看著他認真地講道:“我的意見你可以回去想想,這只是今天咱們在飯桌上的討論,不做其他意義。”
“已經很知足了――”
王新緩過勁來,知道這不是想問題的時間,話題有了結論,他也勸起了酒。
李學武沒跟他來真的,自己倒是沒啥事,真把王新喝多了,今天的談話他記不住,那回頭還得喝一頓。
周小玲早就吃飽了,規矩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們談話,內容已經聽不懂了。
不要說什么簡單,都是中文有啥聽不明白的。你看后世解密的錢老的手稿和公式咋樣?無非是數字和符號而已,你能說簡單聽得懂、看得懂嗎?
她的目光時不時地看向侃侃而談的二哥,眼里都是崇拜與自豪。
他總是能將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在復雜的環境中找到最合適的路。
從沈飛這位副廠長的嘴里和眼里,她都能看得出對方對二哥的尊重。
出來見世面是為了見啥?
當然不是聽他們談多么復雜的工作,而是看兩人的對話態度。
“那今天就這樣?”
李學武把話說到了,看了一眼周小玲,這便站起身對王新說道:“小玲同志下午還要上班,飛京城,我還有個從京城來的客人,咱們下次有時間再聊。”
“好,下次咱們去奉城。”
王新也隨著他們起身,熱情地講道:“咱們廠沒有你們集團那么大,但也有很多可以招待貴賓的。”
“你有時間到奉城,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帶你們去轉轉。”
“那就一為定了啊。”
李學武知道他說的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而是那處機場。
他們能拿得出手的,也是能自主決定的,還能賣錢的,只有那座機場了。
李學武也想去看看,他們壓箱底的機場到底是啥樣的。
有機場就意味著可以搭建國際航線,這對紅星鋼鐵集團實在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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