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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射雕英雄傳 > 第三十回 一燈大師

      第三十回 一燈大師

      兩人順著山路向前走去,行不多時,山路就到了盡頭,前面是條寬約尺許的石梁,橫架

      在兩座山峰之間,云霧籠罩,望不見盡處。若是在平地之上,尺許小徑又算得了甚么,可是

      這石梁下臨深谷,別說行走,只望一眼也不免膽戰心驚。黃蓉嘆道:“這位段皇爺藏得這么

      好,就算誰和他有潑天仇恨,找到這里,也已先消了一半氣。”郭靖道:“那漁人怎么說段

      皇爺已不在塵世了?可好教人放心不下。”黃蓉道:“這也當真猜想不透,瞧他模樣,不像

      是在撒謊,又說咱們師父是親眼見段皇爺死的。”郭靖道:“到此地步,只是有進無退。”

      蹲低身子背起黃蓉,使開輕功提縱術,走上石梁。石梁凹凸不平,又加終年在云霧之中,石

      上溜滑異常,走得越慢,反是越易傾跌。郭靖提氣快步而行,奔出七八丈,黃蓉叫道:“小

      心,前面斷了。”郭靖也已看到那石梁忽然中斷,約有七八尺長的一個缺口,當下奔得更

      快,借著一股沖力,飛躍而起。黃蓉連經兇險,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笑道:“靖哥哥,你

      飛得可沒白雕兒穩呢。”

      奔一段,躍過一個缺口,接連過了七個斷崖,眼見對面山上是一大片平地,忽聽書聲朗

      朗,石梁已到盡頭,可是盡頭處卻有一個極長缺口,看來總在一丈開外,缺口彼端盤膝坐著

      一個書生,手中拿了一卷書,正自朗誦。那書生身后又有一個短短的缺口。郭靖止步不奔,

      穩住身子,登感不知所措:“若要縱躍而過,原亦不難,只是這書生占住了沖要,除了他所

      坐之處,別地無可容足。”于是高聲說道:“晚輩求見尊師,相煩大叔引見。”那書生搖頭

      晃腦,讀得津津有味,于郭靖的話似乎全沒聽見。郭靖提高聲音再說一遍,那書生仍是充耳

      不聞。郭靖低聲道:“蓉兒,怎么辦?”

      黃蓉蹙眉不答,她一見那書生所坐的地勢,就知此事甚為棘手,在這寬不逾尺的石梁之

      上,動上手即判生死,縱然郭靖獲勝,但此行是前來求人,如何能出手傷人?見那書生全不

      理睬,不由得暗暗發愁,再聽他所讀的原來是一部最平常不過的“論語”,只聽他讀道: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讀得興高

      采烈,一誦三嘆,確似在春風中載歌載舞,喜樂無已。黃蓉心道:“要他開口,只有出相

      激。”當下冷笑一聲,說道:“‘論語’縱然讀了千遍,不明夫子微大義,也是枉然。”

      那書生愕然止讀,抬起頭來,說道:“甚么微大義,倒要請教。”黃蓉打量那書生,見他

      四十來歲年紀,頭戴逍遙巾,手揮折疊扇,頦下一叢漆黑的長須,確是個飽學宿儒模樣,于

      是冷笑道:“閣下可知孔門弟子,共有幾人?”那書生笑道:“這有何難?孔門弟子三千,

      達者七十二人。”黃蓉問道:“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你可知其中冠者幾人,少年幾人?”

      那書生愕然道:“‘論語’中未曾說起,經傳中亦無記載。”黃蓉道:“我說你不明經書上

      的微大義,豈難道說錯了?剛才我明明聽你讀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

      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兩者相加,不多不少是七十二人。瞧

      你這般學而不思,嘿,殆哉,殆哉!”那書生聽她這般牽強附會的胡解經書,不禁啞然失

      笑,可是心中也暗服她的聰明機智,笑道:“小姑娘果然滿腹詩書,佩服佩服。你們要見家

      師,為著何事?”

      黃蓉心想:“若說前來求醫,他必多方留難。可是此話又不能不答,好,他既在讀‘論

      語’,我且掉幾句孔夫子的話來搪塞一番。”于是說道:“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

      子者,斯可矣。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那書生仰天大笑,半晌方止,說道:“好,好,我出三道題目考考你,若是考得出,那

      就引你們去見我師父。倘有一道不中式,只好請兩位從原路回去了。”黃蓉道:“啊喲,我

      沒讀過多少書,太難的我可答不上來。”那書生笑道:“不難,不難。我這里有一首詩,說

      的是在下出身來歷,打四個字兒,你倒猜猜看。”黃蓉道:“好啊,猜謎兒,這倒有趣,請

      念罷!”那書生捻須吟道:“六經蘊籍胸中久,一劍十年磨在手”黃蓉伸了伸舌頭,說

      道:“文武全才,可了不起!”那書生一笑接吟:“杏花頭上一枝橫,恐泄天機莫露口。一

      點累累大如斗,卻掩半床無所有。完名直待掛冠歸,本來面目君知否?”黃蓉心道:“‘完

      名直待掛冠歸,本來面目君知否?’瞧你這等模樣,必是段皇爺當年朝中大臣,隨他掛冠離

      朝,歸隱山林,這又有何難猜?”便道:“‘六’字下面一個‘一’一個‘十’,是個

      ‘辛’字。‘杏’字上加橫、下去‘口’,是個‘未’字。半個‘床’字加‘大’加一點,

      是個‘狀’字。‘完’掛冠,是個‘元’字。辛未狀元,失敬失敬,原來是位辛未科的狀元

      爺。”那書生一呆,本以為這字謎頗為難猜,縱然猜出,也得耗上半天,在這窄窄的石梁之

      上,那少年武功再高,只怕也難以久站,要叫二人知難而退,乖乖的回去,豈知黃蓉竟似不

      加思索,隨口而答,不由得驚訝異常,心想這女孩兒原來絕頂聰明,倒不可不出個極難的題

      目來難難她,四下一望,見山邊一排棕櫚,樹葉隨風而動,宛若揮扇,他是狀元之才,即景

      生情,于是搖了搖手中的折疊扇,說道:“我有一個上聯,請小姑娘對對。”黃蓉道:“對

      對子可不及猜謎兒有趣啦,好罷,我若不對,看來你也不能放我們過去,你出對罷。”

      那書生揮扇指著一排棕櫚道:“風擺棕櫚,千手佛搖折疊扇。”這上聯既是即景,又隱

      然自抬身分。

      黃蓉心道:“我若單以事物相對,不含相關之義,未擅勝場。”游目四顧,只見對面平

      地上有一座小小寺院,廟前有一個荷塘,此時七月將盡,高山早寒,荷葉已然凋了大半,心

      中一動,笑道:“對子是有了,只是得罪大叔,說來不便。”那書生道:“但說不妨。”黃

      蓉道:“你可不許生氣。”那書生道:“自然不氣。”黃蓉指著他頭上戴的逍遙巾道:

      “好,我的下聯是:‘霜凋荷葉,獨腳鬼戴逍遙巾’。”

      這下聯一說,那書生哈哈大笑,說道:“妙極,妙極!不但對仗工整,而且敏捷之

      至。”郭靖見那蓮梗撐著一片枯凋的荷葉,果然像是個獨腳鬼戴了一頂逍遙巾,也不禁笑了

      起來。黃蓉笑道:“別笑,別笑,一摔下去,咱倆可成了兩個不戴逍遙巾的小鬼啦!”那書

      生心想:“尋常對子是定然難不倒她的了,我可得出個絕對。”猛然想起少年時在塾中讀書

      之時,老師曾說過一個絕對,數十年來無人能對得工整,說不得,只好難她一難,于是說

      道:“我還有一聯,請小姑娘對個下聯:‘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面’。”黃蓉聽了,心

      中大喜:“琴瑟琵琶四字中共有八個王字,原是十分難對。只可惜這是一個老對,不是你自

      己想出來的。爹爹當年在桃花島上閑著無事,早就對出來了。我且裝作好生為難,逗他一

      逗。”于是皺起了眉頭,作出愁眉苦臉之狀。那書生見難倒了她,甚是得意,只怕黃蓉反過

      來問他,于是說在頭里:“這一聯本來極難,我也對不工穩。不過咱們話說在先,小姑娘既

      然對不出,只好請回了。”

      黃蓉笑道:“若說要對此對,卻有何難?只是適才一聯已得罪了大叔,現在這一聯是一

      口氣要得罪漁、樵、耕、讀四位,是以說不出口。”那書生不信,心道:“你能對出已是千

      難萬難,豈能同時又嘲諷我師兄弟四人?”說道:“但求對得工整,取笑又有何妨?”黃蓉

      笑道:“既然如此,我告罪在先,這下聯是:‘魑魅魍魎,四小鬼各自肚腸’。”

      那書生大驚,站起身來,長袖一揮,向黃蓉一揖到地,說道:“在下拜服。”黃蓉回了

      一禮,笑道:“若不是四位各逞心機要阻我們上山,這下聯原也難想。”

      原來當年黃藥師作此對時,陳玄風、曲靈風、陸乘風、馮默風四弟子隨侍在側,黃藥師

      以此與四弟子開個玩笑。其時黃蓉尚未出世,后來聽父親談及,今日卻拿來移用到漁、樵、

      耕、讀四人身上。那書生哼了一聲,轉身縱過小缺口,道:“請罷。”郭靖站著靜聽兩人賭

      試文才,只怕黃蓉一個回答不出,前功盡棄,待見那書生讓道,心中大喜,當下提氣躍過缺

      口,在那書生先前坐處落足一點,又躍過了最后那小缺口。那書生見他負了黃蓉履險如夷,

      心中也自嘆服:“我自負文武雙全,其實文不如這少女,武不如這少年,慚愧啊慚愧。”側

      目再看黃蓉,只見她洋洋得意,想是女孩兒折服了一位飽學的狀元公,掩不住的心中喜悅之

      情,心想:“我且取笑她一番,好教她別太得意了!”于是說道:“姑娘文才雖佳,行止卻

      是有虧。”黃蓉道:“倒要請教。”那書生道:“‘孟子’書中有云:‘男女授受不親,禮

      也。’瞧姑娘是位閨女,與這位小哥并非夫妻,卻何以由他負在背上?孟夫子只說嫂溺,叔

      可援之以手。姑娘既沒有掉在水里,又非這小哥的嫂子,這樣背著抱著,實是大違禮教。”

      黃蓉心道:“哼,靖哥哥和我再好,別人總知道他不是我丈夫。陸乘風陸師哥這么說,

      這位狀元公又這么說。”當下小嘴一扁,說道:“孟夫子最愛胡說八道,他的話怎么也信得

      的?”那書生怒道:“孟夫子是大圣大賢,他的話怎么信不得?”黃蓉笑吟道:“乞丐何曾

      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那書生越想越對,呆在當

      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首詩是黃藥師所作,他非湯武、薄周孔,對圣賢傳下來的語,挖空了心思加以

      駁斥嘲諷,曾作了不少詩詞歌賦來諷刺孔孟。孟子講過一個故事,說齊人有一妻一妾而去乞

      討殘羹冷飯,又說有一個人每天要偷鄰家一只雞。黃藥師就說這兩個故事是騙人的。這首詩

      最后兩句道:戰國之時,周天子尚在,孟子何以不去輔佐王室,卻去向梁惠王、齊宣王求

      官做?這未免是大違于圣賢之道。

      那書生心想:“齊人與攘雞,原是比喻,不足深究,但最后這兩句,只怕起孟夫子于地

      下,亦難自辯。”又向黃蓉瞧了一眼,心道:“小小年紀,怎恁地精靈古怪?”當下不再

      語,引著二人向前走去。經過荷塘之時,見到塘中荷葉,不禁又向黃蓉一望。黃蓉噗哧一

      笑,轉過頭去。

      那書生引二人走進廟內,請二人在東廂坐了,小沙彌奉上茶來。那書生道:“兩位稍

      候,待我去稟告家師。”郭靖道:“且慢!那位耕田的大叔,在山坡上手托大石,脫身不

      得,請大叔先去救了他。”那書生吃了一驚,飛奔而出。黃蓉道:“可以拆開那黃色布囊

      啦。”郭靖道:“啊,你若不提,我倒忘了。”忙取出黃囊拆開,只見囊里白紙上并無一

      字,卻繪了一幅圖,圖上一個天竺國人作王者裝束,正用刀割切自己胸口肌肉,全身已割得

      體無完膚,鮮血淋漓。他身前有一架天平,天平一端站著一只白鴿,另一邊堆了他身上割下

      來的肌肉,鴿子雖小,卻比大堆肌肉還要沉重。天平之旁站著一頭猛鷹,神態兇惡。這圖筆

      法頗為拙劣,黃蓉心想:“那瑛姑原來沒學過繪畫,字倒寫得不錯,這幅圖卻如小孩兒涂鴉

      一般。”瞧了半天,不明圖中之意。郭靖見她竟也猜想不出,自己也就不必多耗心思,當下

      將圖折起,握在掌中。只聽殿上腳步聲響,那農夫怒氣沖沖,扶著書生走向內室,想是他被

      大石壓得久了,累得精疲力盡。約莫又過了一盞茶時分,一個小沙彌走了進來,雙手合十,

      行了一禮,說道:“兩位遠道來此,不知有何貴干?”郭靖道:“特來求見段皇爺,相煩通

      報。”那小沙彌合十道:“段皇爺早已不在塵世,累兩位空走一趟。且請用了素齋,待小僧

      恭送下山。”郭靖大失所望,心想千辛萬苦的到了此間,仍是得到這樣一個回復,這便如何

      是好?可是黃蓉見了廟宇,已猜到三成,這時見到小沙彌神色,更猜到了五六成,從郭靖手

      中接過那幅圖畫,說道:“弟子郭靖、黃蓉求見。盼尊師念在九指神丐與桃花島故人之情,

      賜見一面。這一張紙,相煩呈給尊師。”小沙彌接過圖畫,不敢打開觀看,合十行了一禮,

      轉身入內。這一次他不久即回,低眉合十道:“恭請兩位。”郭靖大喜,扶著黃蓉隨小沙彌

      入內。那廟宇看來雖小,里邊卻甚進深。三人走過一條青石鋪的小徑,又穿過一座竹林,只

      覺綠蔭森森,幽靜無比,令人煩俗盡消。竹林中隱著三間石屋。小沙彌輕輕推開屋門,讓在

      一旁,躬身請二人進屋。郭靖見小沙彌恭謹有禮,對之甚有好感,向他微笑示謝,然后與黃

      蓉并肩而入。只見室中小幾上點著一爐檀香,幾旁兩個蒲團上各坐一個僧人。一個肌膚黝

      黑,高鼻深目,顯是天竺國人。另一個身穿粗布僧袍,兩道長長的白眉從眼角垂了下來,面

      目慈祥,眉間雖隱含愁苦,但一番雍容高華的神色,卻是一望而知。那書生與農夫侍立在他

      身后。

      黃蓉此時再無懷疑,輕輕一拉郭靖的手,走到那長眉僧人之前,躬身下拜,說道:“弟

      子郭靖、黃蓉,參見師伯。”郭靖心中一愕,當下也不暇琢磨,隨著她爬在地下,著力磕了

      四個響頭。那長眉僧人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伸手扶起二人,笑道:“七兄收得好弟子,藥

      兄生得好女兒啊。聽他們說,”說著向農夫與書生一指,“兩位文才武功,俱遠勝于我的劣

      徒,哈哈,可喜可賀。”郭靖聽了他的語,心想:“這口吻明明是段皇爺了,只是好端端

      一位皇帝,怎么變成了和尚?他們怎么又說他已不在塵世?可教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蓉

      兒怎么又知道他就是段皇爺?”只聽得那僧人又向黃蓉道:“你爹爹和你師父都好罷?想當

      年在華山絕頂與你爹爹比武論劍,他尚未娶親,不意一別二十年,居然生下了這么俊美的女

      兒。你還有兄弟姊妹嗎?你外祖是哪一位前輩英雄?”

      黃蓉眼圈一紅,說道:“我媽就只生我一個,她早已去世啦,外祖父是誰我也不知

      道。”那僧人道:“啊。”輕拍她肩膀安慰,又道:“我入定了三日三夜,剛才回來,你們

      到久了罷?”黃蓉尋思:“瞧他神色,倒是很喜歡見到我們,那么,一路阻攔,不令我們上

      山,都是他弟子們的主意了。”當下答道:“弟子也是剛到。幸好幾位大叔在途中多方留

      難,否則就算早到了,段師伯入定未回,也是枉然。”

      那僧人呵呵笑道:“他們就怕我多見外人。其實,你們又哪里是外人了?小姑娘一張利

      口,確是家學淵源。段皇爺早不在塵世啦,我現下叫作一燈和尚。你師父親眼見我皈依三

      寶,你爹爹只怕不知罷?”

      郭靖這時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段皇爺剃度做了和尚,出了家便不是俗世之人,因此他

      弟子說段皇爺早已不在塵世,我師父親眼見他皈佛為僧,若是命我等前來找他,自然不會再

      說來見段皇爺,必是說來見一燈大師。蓉兒真是聰明,一見他面就猜到了。”只聽黃蓉說

      道:“我爹爹并不知曉。我師父也沒向弟子說知。”一燈笑道:“是啊,你師父的口多入少

      出,吃的多,說的少,老和尚的事他決計不會跟人說起。你們遠來辛苦,用過了齋飯沒有?

      咦!”說到這里突然一驚,拉著黃蓉的手走到門口,讓她的臉對著陽光,細細審視,越看神

      色越是驚訝。郭靖縱然遲鈍,也瞧出一燈大師已發覺黃蓉身受重傷,心中酸楚,突然雙膝跪

      地,向他連連磕頭。一燈伸手往他臂下一抬,郭靖只感一股大力欲將他身子掀起,不敢運勁

      相抗,隨著來力勢頭,緩緩的站起身來,說道:“求大師救她性命!”一燈適才這一抬,一

      半是命他不必多禮,一半卻是試他功力,這一抬只使了五成力,若覺他抵擋不住,立時收

      勁,也決不致將他掀個筋斗,如抬他不動,當再加勁,只這一抬之間,就可明白對方武功深

      淺,豈知郭靖竟是順著來勢站起,將他勁力自然而然的化解了,這比抬他不動更令一燈吃

      驚,暗道:“七兄收的好徒弟啊,無怪我徒兒甘拜下風。”這時郭靖說了一句:“求大師救

      她性命!”一方畢,突然立足不穩,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急忙運勁站定,可是

      已心浮氣粗,滿臉漲得通紅,心中大吃一驚:“一燈大師的功力竟持續得這么久!我只道已

      經化除,哪知他借力打力,來勁雖解,隔了片刻之后,我自己的反力卻將我這么向前推出,

      若是當真動手,我這條小命還在嗎?東邪西毒,南帝北丐,當真是名不虛傳。”這一下拜服

      得五體投地,胸中所思,臉上即現。一燈見他目光中露出又驚又佩的神色,伸手輕輕拍了拍

      他的肩膀,笑道:“練到你這樣,也已不容易了啊。”這時他拉著黃蓉的手尚未放開,一轉

      頭,笑容立斂,低聲道:“孩子,你不用怕,放心好啦。”扶著她坐在蒲團之上。黃蓉一生

      之中從未有人如此慈祥相待,父親雖然愛憐,可是說話行事古里古怪,平時相處,倒似她是

      一個平輩好友,父女之愛卻是深藏不露,這時聽了一燈這幾句溫暖之極的話,就像忽然遇到

      了她從未見過面的親娘,受傷以來的種種痛楚委屈苦忍已久,到這時再也克制不住,“哇”

      的一聲,哭了出來。一燈大師柔聲安慰:“乖孩子,別哭別哭!你身上的痛,伯伯一定給你

      治好。”哪知他越是說得親切,黃蓉心中百感交集,哭得越是厲害,到后來抽抽噎噎的竟是

      沒有止歇。郭靖聽他答應治傷,心中大喜,一轉頭間,忽見那書生與農夫橫眉凸睛、滿臉怒

      容的瞪著自己,當即心中歉然:“我們來到此處,全憑蓉兒使詐用智,無怪他們發怒。只是

      一燈大師如此慈和,他的弟子卻定要阻攔,不知是何緣故。”只聽一燈大師道:“孩子,你

      怎樣受的傷,怎樣找到這里,慢慢說給伯伯聽。”當下黃蓉收淚述說,將怎樣誤認裘千仞為

      裘千丈、怎樣受他雙掌推擊等情說了。一燈聽到鐵掌裘千仞的名字時,眉頭微微一皺,但隨

      即又神定氣閑的聽著。黃蓉述說之時,一直留心察看著一燈大師的神情,他雖只眉心稍蹙,

      卻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待講到如何在森林黑沼中遇到瑛姑、她怎樣指點前來求見,一燈大師

      的臉色在一瞬間又是一沉,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痛心疾首的往事。黃蓉便即住口,過了片

      刻,一燈大師嘆了口氣,問道:“后來怎樣?”黃蓉接著述說漁、樵、耕、讀的諸般留難,

      樵子是輕易放他們上來的,著實將他夸獎了幾句,對其余三人卻加油添醬的都告了一狀,只

      氣得書生與農夫二人更加怒容滿臉。郭靖幾次插口道:“蓉兒,別瞎說,那位大叔沒這么

      兇!”可是她在一燈面前撒嬌使賴,張大其辭,把一燈身后兩弟子只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

      青,礙于在師尊面前,卻不敢接一句口。

      一燈大師連連點頭,道:“咳,對待遠客,怎可如此?這幾個孩兒對朋友真是無禮,待

      會我叫他們向你兩個賠不是。”黃蓉向那書生與農夫瞪了一眼,甚是得意,口中不停,直說

      到怎樣進入廟門,道:“后來我把那幅圖畫給你看,你叫我進來,他們才不再攔我。“一燈

      奇道:“甚么圖畫?”黃蓉道:“就是那幅老鷹啦、鴿子啦、割肉啦的畫。”一燈道:“你

      交給誰了?”黃蓉還未回答,那書生從懷中取了出來,雙手捧住,說道:“在弟子這里。剛

      才師父入定未回,是以還沒呈給師父過目。”一燈伸手接過,向黃蓉笑道:“你瞧。若是你

      不說,我就看不到啦。”慢慢打開那幅畫來,一瞥之間,已知圖中之意,笑道:“原來人家

      怕我不肯救你,拿這畫來激我,那不是忒也小覷了老和尚么?”黃蓉一轉頭,見那書生與農

      夫臉上又是焦急又是關切,心中大是起疑:“干么他們聽到師父答應給我治病,就如要了他

      們命根子似的,難道治病的藥是至寶靈丹,實在舍不得么?”回過頭來,卻見一燈在細細審

      視那畫,隨即拿到陽光下透視紙質,輕輕彈了幾下,臉上大有懷疑之色,對黃蓉道:“這是

      瑛姑畫的么?”黃蓉道:“是啊。”一燈沉吟半晌,又問:“你親眼瞧見她畫的?”黃蓉知

      道其中必有蹊蹺,回想當時情景,說道:“瑛姑書寫之時,背向我們,我只見她筆動,卻沒

      親眼見到她書畫。”一燈道:“你說還有兩只布囊,囊中的柬帖給我瞧瞧。”郭靖取了出

      來,一燈看了,神色微變,低聲道:“果真如此。”他把三張柬帖都遞給黃蓉,道:“藥兄

      是書畫名家,你家學淵源,必懂鑒賞,倒瞧瞧這三張柬帖有何不同。”黃蓉接過手來一看,

      就道:“這兩張柬帖只是尋常玉版紙,畫著圖畫的卻是舊繭紙,向來甚是少見。”

      一燈大師點頭道:“嗯,書畫我是外行,你看這幅畫功力怎樣?”黃蓉細細瞧了幾眼,

      笑道:“伯伯還裝假說外行呢!你早就瞧出這畫不是瑛姑繪的啦。”一燈臉色微變,說道:

      “那么當真不是她繪的了?我只是憑事理推想,并非從畫中瞧出。”黃蓉拉著他手臂道:

      “伯伯你瞧,這兩張柬帖中的字筆致柔弱秀媚,圖畫中的筆法卻瘦硬之極。嗯,這幅圖是男

      人畫的,對啦,定是男人的手筆,這人全無書畫素養,甚么間架、遠近一點也不懂,可是筆

      力沉厚遒勁,直透紙背這墨色可舊得很啦,我看比我的年紀還大。”

      一燈大師嘆了口氣,指著竹幾上一部經書,示意那書生拿來。那書生取將過來,遞在師

      父手中。黃蓉見經書封面的黃簽上題著兩行字道:“大莊嚴論經。馬鳴菩薩造。西域龜茲三

      藏鳩摩羅什譯。”心道:“他跟我講經,那我可一竅不通啦。”一燈隨手將經書揭開,將那

      幅畫放在書旁,道:“你瞧。”黃蓉“啊”的一聲低呼,說道:“紙質一樣。”一燈點了點

      頭。郭靖不懂,低聲問道:“甚么紙質一樣?”黃蓉道:“你細細比較,這經書的紙質和那

      幅畫不是全然相同么?”郭靖仔細看時,果見經書的紙質粗糙堅厚,雜有一條條黃絲,與畫

      紙一般無異,道:“當真是一樣的,那又怎樣?”黃蓉不答,眼望一燈大師,待他解釋。一

      燈大師道:“這部經書是我師弟從西域帶來送我的。”靖蓉二人自和一燈大師說話之后,一

      直未留心那天竺僧人,這時齊向他望去,只見他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對各人說話似乎充耳不

      聞。一燈又道:“這部經是以西域的紙張所書,這幅畫也是西域的紙張。你聽說過西域白駝

      山之名么?”黃蓉驚道:“西毒歐陽鋒?”一燈緩緩點頭,道:“不錯,這幅畫正是歐陽鋒

      繪的。”一聽此,郭靖、黃蓉俱都大驚,一時說不出話來。一燈微笑道:“這位歐陽居士

      處心積慮,真料得遠啊。”黃蓉道:“伯伯,我不知這畫是老毒物繪的,這人定然不懷好

      意。”一燈微笑道:“一部九陰真經,也瞧得恁大。”黃蓉道:“這畫和九陰真經有關

      么?”一燈見她興奮驚訝之下,頰現暈紅,其實已吃力異常,只是強運內力撐住,于是伸手

      扶住她右臂,說道:“這事將來再說,先治好你的傷要緊。”當下扶著她慢慢走向旁邊廂

      房,將到門口,那書生和農夫突然互使個眼色,搶在門口,同時跪下,說道:“師父,待弟

      子給這位姑娘醫治。”一燈搖頭道:“你們功力夠么?能醫得好么?”那書生和農夫道:

      “弟子勉力一試。”一燈大師臉色微沉,道:“人命大事,豈容輕試?”那書生道:“這二

      人受奸人指使來此,決無善意。師父雖然慈悲為懷,也不能中了奸人毒計。”一燈大師嘆了

      口氣道:“我平日教了你們些甚么來?你拿這畫好生瞧瞧去。”說著將畫遞給了他。那農夫

      磕頭道:“這畫是西毒繪的,師父,是歐陽鋒的毒計。”說到后來,神態惶急,淚流滿面。

      靖、蓉二人都是大惑不解:“醫傷治病,怎地有恁大關系?”一燈大師輕聲道:“起來,起

      來,別讓客人心中不安。”他聲調雖然和平,但語氣卻極堅定。二弟子知道無可再勸,只得

      垂頭站起。一燈大師扶著黃蓉進了廂房,向郭靖招手道:“你也來。”郭靖跟著進房。一燈

      將門上卷著的竹簾垂了下來,點了一根線香,插在竹幾上的爐中。

      房中四壁蕭然,除一張竹幾外,只地下三個蒲團。一燈命黃蓉在中間一個蒲團上坐了,

      自行盤膝坐在她身旁的蒲團上,向竹簾望了一眼,對郭靖道:“你守著房門,別讓人進來,

      即令是我的弟子,也不得放入。”郭靖答應了。一燈閉了雙眼,忽又睜眼說道:“他們若要

      硬闖,你就動武好了。關系你師妹的性命,要緊,要緊。”郭靖道:“是!”心下更是大惑

      不解:“他的弟子對他這般敬畏,怎敢違抗師命,硬闖進來?”一燈轉頭對黃蓉道:“你全

      身放松,不論有何痛癢異狀,千萬不可運氣抵御。”黃蓉笑道:“我就算自己已經死啦。”

      一燈一笑,道:“女娃兒當真聰明。”當即閉目垂眉,入定運功,當那線香點了一寸來長,

      忽地躍起,左掌撫胸,右手伸出食指,緩緩向她頭頂百會穴上點去。黃蓉身不由主的微微一

      跳,只覺一股熱氣從頂門直透下來。

      一燈大師一指點過,立即縮回,只見他身子未動,第二指已點向她百會穴后一寸五分處

      的后頂穴,接著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臺一路點將下來,一枝線

      香約燃了一半,已將她督脈的三十大穴順次點到。郭靖此時武功見識俱已大非昔比,站在一

      旁見他出指舒緩自如,收臂瀟灑飄逸,點這三十處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卻

      又都是堂廡開廓,各具氣象,江南六怪固然未曾教過,九陰真經的“點穴篇”中亦未得載,

      真乃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瞧得他神馳目眩,張口結舌,只道一燈大師是在顯示上乘武

      功,哪里想到他正以畢生功力替黃蓉打通周身的奇經八脈。督脈點完,一燈坐下休息,待郭

      靖換過線香,又躍在她任脈的二十五大穴,這次使的卻全是快手,但見他手臂顫動,猶

      如蜻蜓點水,一口氣尚未換過,已點完任脈各穴,這二十五招雖然快似閃電,但著指之處,

      竟無分毫偏差。郭靖驚佩無已,心道:“咳,天下竟有這等功夫!”待點到陰維脈的一十四

      穴,手法又自不同,只見他龍行虎步,神威凜凜,雖然身披袈裟,但在郭靖眼中看來,哪里

      是個皈依三寶的僧人,真是一位君臨萬民的皇帝。陰維脈點完,一燈大師徑不休息,直點陽

      維脈三十二穴,這一次是遙點,他身子遠離黃蓉一丈開外,倏忽之間,欺近身去點了她頸中

      的風池穴,一中即離,快捷無倫。

      郭靖心道:“當與高手爭搏之時,近斗兇險,若用這手法,既可克敵,又足保身,實是

      無上妙術。”凝神觀看一燈的趨退轉折,搶攻固然神妙,尤難的卻是在一攻而退,魚逝兔

      脫,無比靈動,忽然心想:“那瑛姑和我拆招之時,身法滑溜之極,與大師這路點穴法有三

      分相像,倒似是跟大師學的一般,但高下卻是差得遠了。”再換兩枝線香,一燈大師已點完

      她陰*、陽*兩脈,當點至肩頭巨骨穴時,郭靖突然心中一動:“啊,《九陰真經》中何嘗沒

      有?只不過我這蠢才一直不懂而已。”心中暗誦經文,但見一燈大師出招收式,依稀與經文

      相合,只是經文中但述要旨,一燈大師的點穴法卻更有無數變化。一燈大師此時宛如現身說

      法,以神妙武術揭示《九陰真經》中的種種秘奧。郭靖未得允可,自是不敢去學他一陽指的

      指法,然于真經妙旨,卻已大有所悟。最后帶脈一通,即是大功告成。那奇經七脈都是上下

      交流,帶脈卻是環身一周,絡腰而過,狀如束帶,是以稱為帶脈。這次一燈大師背向黃蓉,

      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緩緩點她章門穴。這帶脈共有八穴,一燈出手極慢,似乎點得甚是艱

      難,口中呼呼喘氣,身子搖搖晃晃,大有支撐不住之態。郭靖吃了一驚,見一燈額上大汗淋

      漓,長眉梢頭汗水如雨而下,要待上前相扶,卻又怕誤事,看黃蓉時,她全身衣服也忽被汗

      水濕透,顰眉咬唇,想是在竭力忍住痛楚。忽然刷得一聲,背后竹簾卷起,一人大叫:“師

      父!”搶進門來。郭靖心中念頭尚未轉定,已使一招“神龍擺尾”,右掌向后揮出,拍的一

      聲,擊在那人肩頭,隨即回過身來,只見一人身子搖晃,踉蹌退了兩步,正是那個漁人。他

      鐵舟、鐵槳被奪,無法自溪水中上峰,只得遠兜圈子,多走了二十余里,從山背迂回而上。

      待得趕到,聽得師父已在為那小姑娘治傷,情急之下,便即闖入,意欲死命勸阻,不料被郭

      靖一招推出,正欲再上,樵子、農夫、書生三人也已來到門外。那書生怒道:“完啦,還阻

      攔甚么?”郭靖回過頭來,只見一燈大師已盤膝坐上蒲團,臉色慘白,僧袍盡濕,黃蓉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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