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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玥的出現是毫無預兆的,按照原計劃,引楚喬前來,派兵隨后追擊,悅貢積極調兵,都不過是做出的假象迷惑諸葛玥而已,最終的目的就是將諸葛玥引出明西山谷,再派兩萬弓弩手于谷前射殺,戰事會在明西山谷前結束,絕不會波及到燕北內陸,更不用說波及到悅貢這樣的重城了。
所以,當諸葛玥突然出現在悅貢城里的時候,全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驚慌,只因為燕洵已經帶著悅貢最后的軍隊前往明西山谷前設伏了。
悅貢城最終還是被諸葛玥一把火燒了,在燕洵得到消息火速趕回來之際,諸葛玥一身青色大裘,站在城外一箭之地的歇馬坡上,當著燕洵的面親手將一只火箭射在了高高的城門上。得到攻擊訊號之后,三百發火箭齊發,射在全城被澆了桐油的悅貢城中,老天也助了諸葛玥一臂之力,大風肆虐之下,不僅僅是城中的糧草,連帶整個城市,都在這場大火中化為一片焦土。
燕洵所帥的兩萬大軍目嗤欲裂,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悅貢的本土軍官,見到家園被毀,父母妻兒生死不知,悲憤下勃然大怒,還沒待燕洵下令就洶涌呼嘯著沖了上去。戰事發生的十分倉促,沒有列隊沒有陣型,完全是瘋狂的沖殺,憑著一股哀兵之痛,燕北戰士的速度快的驚人,像是一群嘶吼著的餓狼。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三百名月衛的利箭就刺穿了他們的胸膛,箭矢如破天之雨霧,呼嘯襲來,任何血肉之軀都無法和這股力量抗衡,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后,兩軍中央已再無一個站立的活人。
北風吹過鮮血淋漓的戰場,滾滾的風聲之中似乎還能聽到垂死的人粗重的呼吸,燕洵站在另一側,在剛剛悅貢守軍沖上去的時候他沒有阻攔,實際上他也根本就來不及阻攔,所以他坐視這一萬守軍死于亂箭之下,像是一批無人理會的秋草。此時此刻,燕洵的貼身禁衛站在他的背后,像是一片黝黑沉默的林子,仍舊是一萬人,無聲無息,靜靜的默立著,對著同胞的死亡無動于衷。
這是繼卞唐之后燕洵和諸葛玥的第一次見面,雖然戰爭持續了一整年,大小交鋒無數,諸葛玥還曾帶兵沖擊過燕洵的大帳,但是他們始終沒有碰面。如今,目光如閃電般在半空中沉默的交匯,沒有什么鋒利的火花,一切都像潛藏在暗涌之下的礁石,靜靜的,悄無聲息的,沉重的碰撞在一起,水面微微翻滾,內里卻是暗流涌動,外人不足以看出那隱藏在其中的銳利和鋒芒,只有深諳內情的人,才能領悟這是怎樣的一種攝人膽魄。
從少時的真煌城外,到長大后的屢次交鋒,這雙同樣精彩艷絕手掌一方權勢的男人,在權利的立場上,他們相對而立涇渭分明,在軍事的能力上,他們手段驚艷勢均力敵,在政治的角逐上,他們誓為仇敵無法調和,而陰差陽錯的是,他們竟然愛上了同一個女人,這樣的宿命和際遇,讓他們這一生都無法坐下來平心靜氣的欣賞對方的優點和才華,只要碰撞,必然是流著滾燙的血,分個勝敗輸贏,打個你死我活。
諸葛玥看到燕洵的時候,長久高懸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剛剛走出明西山谷,他就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區別只是此事究竟是燕洵一人主導,還是有楚喬參與其中?是燕洵滲透了西南鎮府使,還是楚喬親自暴露了她的行蹤?戰場上轉瞬生死變幻莫測,在這樣的生死關頭,這些事情對于別人來說也許早已無關痛癢,但是對于他,卻無法置之于度外。他可以很肯定的認為楚喬不是那種人,可以很自信的覺得自己在她心里絕不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然而他卻無法衡量燕洵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法去評估當自己和燕洵的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她的眼睛會擔憂的看向哪一方。
諸葛玥自嘲的冷笑,就算她不會為了自己背叛燕洵,但是也不會為了燕洵來殺掉自己。這樣,也許就可以了。
燕洵看到諸葛玥的時候,卻遠沒有諸葛玥這般鎮定,內心的厭惡和憎恨如藤蔓一般滋生爬起。正是眼前的這個人,讓自己失去了第一次逃離真煌的機會,受了八年豬狗不如的囚禁之苦,在自己匍匐于地宛若豬狗般垂首茍存的時候,他在享受著帝國門閥貴族的榮耀,錦衣玉食鮮衣怒馬,在自己忍辱偷生受盡別人欺凌的時候,他在漠然而視冷眼旁觀,在自己家破人亡零落成泥的時候,他的家族一躍而起,踏著滿地的白骨血腥,成為了帝國新的聲音,在他好不容易創下這巍峨基業之后,又是他親手毀滅了他不敗的神話,給了他重重一擊。
而且,還有阿楚……
想到這里,燕洵心底的烈火就熊熊的燃燒了起來,長久壓抑著的憤恨和怒火好似噴薄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東邊的地平線下,隱約可見黑色朦朧的輪廓,那是燕北的戰馬,隔著千山萬水,也可以嗅到空氣里戰馬吞吐的氣息。灰塵彌漫,足足有三四萬人。
諸葛玥靜立不動,燕洵也沒有說話,戰爭到了他們的面前,侮辱咒罵會顯得太過幼稚。燕洵部下的一名士兵策馬奔出陣營,來到諸葛玥隊伍之前,高聲叫道:“不要放箭!”
月衛們靜悄悄的,以漠然的眼神望著這個頗有膽色的士兵,士兵緊張的舔了下嘴唇,開始了戰前滔滔不絕的講演,內容十分老套,無非就是一些大夏殘暴不仁,燕北興的乃是正義之師,爾等擅闖我們的土地,侵犯我們的領土,對于此等挑釁我軍誓不會妥協,我們的援兵就在前面,如果你們想要一個逃生的機會,就馬上放下兵器投降,跪地求饒云云。
勸降兵講的口干舌燥,義正辭,然而他的對面卻沒能給予他半點回應,見他說完了,諸葛玥輕輕的揮了揮手,毫無感情的說道:“干掉他。”
立即,亂箭齊發,英勇的演說家被射成了馬蜂窩,身軀直挺挺的倒下去,腳卻還套在馬鐙上,戰馬受驚,向后跑去,將那人一路拖拽,鮮血染紅了一路。
燕北的軍人們終于暴怒,憤怒的聲音彌漫全場,上萬人齊刷刷的拔出戰刀,雪亮的刀鋒像是猙獰的海洋,一下覆蓋住了眾人的眼睛。
男人們互相對望,目光穿越了亙古的時空,終于,戰斗的號角被隆隆吹響,土灰色的塵土將大軍掩蓋,有人高呼一聲,戰馬瞬間拔蹄,高聳的槍林刀海肆虐的沖向對方,戰爭轟然開始,來的沒有一點預兆。
夕陽西陲,天色漸暗,諸葛玥的騎兵隊人數雖少,但是好似一柄銳利的寶劍,他們弩箭無雙,箭無虛發,可以一邊沖擊一邊射箭射完了之后還可以隨后補上一刀,他們全都是武藝精湛的高手,無一是普通的士兵,三百人所向披靡,穿營破陣如履平地,絲毫不為對方的人數所驚倒。
而燕洵的部隊,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銳,人數眾多,兵甲齊備,每一個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經驗豐富,氣勢如虹。
戰斗在剛一開始就顯露出可怕的殘忍度,鮮血飛濺,斷臂齊飛,戰馬以頭相撞,四蹄在半空相交,龐大的列陣洶涌推進,如同山洪海嘯般勢不可擋,震得人脊背發寒,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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